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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當然看到了她們的眉眼官司,也知道她們打著什麼暗語。柳氏是理國公家的姑娘,從小雖也是學著詩書長大,性子卻十分潑辣,而且還會武。這潑辣也不是在為人處世上,而是對丈夫上。
賈赦要納妾她也不攔著,但要是東一個西一個,胡亂來?那就等著被柳氏收拾吧!一個紈絝子弟,面對一個文武雙全的妻子,只能血淚往肚裡吞,打,打不過,罵,罵不過。人家打人專往你暗處打,罵人又文雅又扎你的心。最糾結的是——偏偏,柳氏還長得十分美艷。
所以顏華懷疑,賈赦後來放浪形骸,也許是被第一個妻子壓製得慘了。要是柳氏一直活著,這賈家還真可能又是一番天地。
賈母其實很喜歡柳氏這樣的性子,不獨占她兒子,做事都是有理有據,該潑辣時潑辣,於是也對大兒子沒什麼心疼的情緒,還連連應好,似乎早就覺得大兒子該被兒媳收拾了。
在外頭,拿著林如海送他的古畫興奮不已的賈赦,樂呵呵的全然不知自己的母親、妹妹、妻子已準備對他磨刀霍霍。
王氏臉都僵了,柳氏好歹直接諷刺了她,賈母和賈敏的態度竟是當她不存在,三人有說有笑,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
而且,賈母話中有話,柳氏、賈敏孝順,她這個二兒媳就不孝?
夜裡回去,與林如海相談甚歡的賈政見她一臉不渝,奇怪:「這是怎麼了?」
王氏滿腹委屈:「……不過說到了小兒玩具,話趕著說了孩子的事……先是那邊諷刺我出不得門,妹妹更是一天不和我說話,話里話外說大嫂孝順,母親也跟著說二房不比大房有孝心……都是一家子骨肉,我怎麼會有那種誅心的心思……」
賈政煩躁:「一家子高高興興的,你又何必嘴快提起妹妹的傷心事?」
王氏掉眼淚:「都過了三年了,她自己也送了三個孩子禮,我怎麼知道連句孩子都不能提了?如今不止我們一房有珠兒,誰家沒有?以後難道侄子都不准見姑姑了?……更何況……我下一句就自打臉道了歉了?我一個嫂子,還能讓我怎麼做呢?」
賈政看她這樣委屈,又覺得怪不得她,只是一邊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一邊是妻子,想想哪邊都覺得沒錯,而且他自以為事母至孝,卻沒想到被母親說不如好逸惡勞的大哥孝順……心中酸澀,重重嘆了一口氣,心煩地又甩手出去了。
王氏抬頭,看到賈政轉身便走,更加傷心,待丫頭進來,沖她指了指趙姨娘的屋子,一口氣堵在胸口,半天都揉不下去,簡直恨得咬牙切齒!
第5章 紅樓夢4
顏華與林如海一道回了家,兩人三年朝夕相處,如海一眼便看出了她心情不太好。
「三年來,好不容易見了岳母親人,怎麼不高興?遇上什麼事了嗎?」
顏華並不如賈敏那般,雖然在娘家受了委屈,卻不願丈夫知道,努力維持娘家人的臉面,在她眼裡,林如海才是她目前唯一算得上的「親人」。
「未出嫁時,我那二嫂便與我有些齟齬,她總覺得我偏心大嫂,在父母那貶低她,且不說我干不出背後說人的事,也不看看她自己做出來的事,和大嫂是否能相比?大嫂為家裡事事周全,她天天計較二房得失,我倘若真的一視同仁,那才是看低了我!也對不起我的良心!」
顏華對賈敏當日的做法並沒有意見,一個顧全大局,將榮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個日日算著自己房裡的利益得失,倘若對優劣的兩人同樣態度,那柳氏的付出才是難堪。況且,論對她這個妹妹的真心,柳氏才是如同親姐一般。
「出嫁那時,母親無意漏風說了我壓箱底的銀子,隨後竟然隱隱傳出父親母親重女兒輕兒子,將來二爺資產可能都抵不過我嫁妝的話來!」
「如今生了珠兒,便洋洋得意,仿佛終於強壓了我一頭,真是可悲又可笑!」
林如海目瞪口呆,他雖然覺得岳家如今沒了國公爺幾乎日薄西山,但是自己也是如此過來的,並無輕視之意。雖然大舅子紈絝子弟,二舅子迂腐,為人算是方正,但都不是那般勾心鬥角的小人,與他們相處其實還是非常輕鬆的。
卻沒想到,內宅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齟齬。
沒有兄弟姐妹的林如海呆呆地仿佛被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顏華看他震驚的模樣,噗嗤笑了出來。
見她笑了,如海鬆了一口氣,也不管那些接受不良的事了,王氏這是往他們夫妻二人身上扎刀子,心中刺痛的同時,他尤為擔心的便是敏兒。
顏華的心態卻很好,別人的冷嘲熱諷她並不在意,更何況,她知道自己將來仍會有兒有女。
不過,林如海還是上心了,加上三年守孝,天一黑,書也不看了,拉著人急吼吼地進了房。
三年考驗,顏華也認可了他,看他毛頭小子樣,只是抿著嘴偷笑。
黛玉前世的遭遇,讓顏華對賈府已經徹底冷了心,自當日回去一趟後,便一心梳理林家產業,打理林府上下,不再去過第二次。
眨眼端午便到了,京城裡到處都飄著艾香。為了安排各處的節禮,顏華整整忙活了小半個月。
這日各處禮節都派人分發出去,好不容易歇了一口氣,一早最先去了榮國府的嬤嬤便回來了。
「奴才給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一切都好,就是想夫人呢,讓奴才給您帶信兒,忙完了府里的事多去看看她,好歹記得她老人家時時記掛著您!……兩房的禮都是奴才一一送去請安的……大奶奶似乎身子有點單薄了,上回的咳嗽似乎還沒好,還得操心一家子事,進進出出來稟事的人不少,瑚大爺如今也到了愛玩的年紀,奴才出門的時候聽著丫頭急匆匆來報,說是又找不著人了……二奶奶那邊倒是巧,恰好碰上了金陵薛家也來送節禮,怪不得說薛家豪富,色︱色東西都是鑲鑽嵌金的,二奶奶高興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