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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從小的貼身丫鬟小綠激動得動了一動。蕭青縈沉靜端坐,半點不為所動。
「噔」的一聲,輕微的門環敲擊聲響起,一人走了進來。
賀庭軒喝得臉紅紅的,黝黑的雙眸在燈光下泛著亮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新娘的身影,雙手交叉搓著,想進來,又似乎有些猶豫。
小綠抬頭看他。
賀庭軒見了,微微尷尬地揮手讓她下去休息。
小綠輕笑,回頭看了自家小姐好幾眼,踩著小碎步低頭走了。
外間再次傳來門關上的聲音。
似乎因為房裡只剩下新婚夫妻二人了,賀庭軒就自在了一些,儘量保持平穩的步子走到床邊,緩緩抬手,一點一點地揭開了新娘的喜帕。
蕭青縈慢慢抬頭。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上。
賀庭軒忐忑中帶著點窘迫,蕭青縈平靜中帶著點好奇。
喜燭昏暗,加上表兄妹長大後多年不見,賀庭軒早已認不出大表妹的模樣,既然定親的是文縈,他便以為面前的人是文縈,心中不曾有任何起疑。甚至掀開喜帕的剎那,看到以前白白胖胖的表妹出落得如此標誌,心跳先快了兩分。
他慢慢伸出手,臉上露出一個青澀的笑來:「表妹……」
蕭青縈突然按住他的手,抬眼認真看著他:「二哥。」
賀庭軒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稱呼有何問題,直到青縈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神色不像害羞,倒是和此時此景格格不入,這才沉了沉心,發現其中的不對來。
「你……」
「我是蕭家二表妹,蕭青縈,二哥可還記得我?」
賀庭軒恍然大悟,心驚之時,又越發疑惑:「你為何叫我二哥,你……」那個可能一晃而過,賀庭軒率先將它驅出自己的腦海,怎麼可能一直以為的小表弟是個女的呢?可出了侯府,喊他二哥的人就那一個!
蕭青縈臉上露出一點失落:「你忘了我了?小時候你給我糖作見面禮,來我家時,常常背著嫡姐兄長找我玩,還教我認你的名字……」
賀庭軒「呀!」了一聲:「你……你……你原來是小表弟?」
蕭青縈一臉疑惑:「什么小表弟?」
賀庭軒眼睛瞪得老大,看著燈光下清麗秀美的美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同記憶里那個黑撲撲的小泥猴子聯繫在一起!
「你不是姑父家最小的表弟嗎?你如何成了一個女的了?」
蕭青縈先是摸不著頭腦,再一回想,「噗」地笑了出來,先是輕笑,然後是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賀庭軒滿臉尷尬。
蕭青縈怕他掛不住臉,使勁憋住笑意,一邊輕拭眼角,一邊平緩下情緒,說:「怪不得你老喊我表弟,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你是故意笑我粗俗。」這話卻是假的,原主為了接近遙不可及的賀庭軒,故意沒有拆穿自己的身份。但是她為了取得主動權,只能把鍋甩給了賀庭軒。
「我哪裡會這樣!誰讓你打扮不像姑娘家!」賀庭軒更加窘迫了,再怎麼都想不到,人生大喜,洞房花燭夜,他竟然先得知了一個讓他尷尬要命的真相,倒不是光光搞錯了性別,他回憶當時,還曾對「表弟」勾肩、搭背、拉手,雖然年紀小不礙事,到底還是做了不少類似的失禮之舉。
窘迫中的辯解讓歡快的氣氛猛地一凝,蕭青縈收了收笑意,輕聲說:「我七歲才開蒙知禮儀,在此之前都呆在姨娘的小院裡,因為太過調皮,衣服磨損得厲害,姨娘為了節省,玩耍時便給我穿舊衣裳,我也無拘無束的,什麼都玩,一天下來,就是一身土。」
賀庭軒慢慢收了笑意,串聯從前所見所聞,慢慢復原出這位表妹幼時的處境。雖然是待自己很好的親姑姑,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姑姑厭惡姑父的小妾、庶子女,行事非常嚴厲。但是人有親疏遠近,他最多偷偷找喜歡的「小表弟」玩玩,卻不會做對不起姑姑,讓姑姑生氣傷心的事來。
想到姑姑,就想到自己真正的未婚妻文縈表妹來:「今天你為何會代替文縈出嫁?」他凝重了臉色,問。
蕭青縈慢慢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看得他心中開始發慌,這才緩慢而平靜地說:「出嫁當天,迎親隊伍就在府門口,嫡姐突然得了急病無法起身,父親和嫡母害怕她這個模樣被侯府看到,不僅可能被退親,此後名聲盡失一生恐怕都要毀了。於是我代替她出嫁,給她留出時間醫治,痊癒後以我的身份再另覓良緣。」
賀庭軒呆坐當場,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口中喃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怎麼能這樣……」
他擔憂嗎?擔憂。那是七歲前一起長大的表妹,是同他定下婚約的女人,如今還不知情況如何是否脫離危險;他憤怒嗎?憤怒。姑姑姑父把他當成了什麼?大表妹不行就把二表妹替換嫁過來?這不是騙婚嗎?這是他的人生大事!他們卻如此糊弄他!但是他又覺得能理解,迎親隊伍就在門口,姑姑如果不這麼做,還能怎麼辦?他自己都想不到一個不傷害文縈表妹、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可他的大喜之事怎麼就這樣了?
還有蕭家的小表妹,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嫁過來了?
在他覺得自己和蕭青縈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時候,蕭青縈卻又說:「主意是我出的。」
賀庭軒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看向她的眼中更是帶上了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