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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玉也不在乎,甚至對皇帝表示理解,她的日常就是養病、養女兒、陪太后、處理宮務。
宮務其實不用她操心太多,一個做過女皇的人面對小小的後宮得心應手,還提拔了小陳子承擔大部分的工作。
別看平時日子過得差不多,當皇后和當妃子其實差遠了,皇后有一個妃子沒有的權力,接見命婦。
因為太后想要靜養,所有的命婦都由南玉接見,而除了接見命婦這個工作外,她還有作為一個國家女主人應該履行的職責。
接觸的人多了,聽到的事情就多了。
比如,進宮想給體弱嫡孫女求個皇后賞賜壓一壓的平南老王妃就說起了一樁事。
一對十六歲的青梅竹馬,兩家人七年前境遇不同,男方武將之家家世平平,女方父親已成為侍郎。十六歲已是該定親的年紀,竹馬科舉武進士前來求婚,女方父母看不上,欲將女兒許給了某名門之後。
男方不願意放棄,幾次求見想要以誠動人,反被侍郎府家丁折辱,失戀加受辱,雙重打擊後病倒異鄉。
誰都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畢竟世上多的是這類故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私定終身不僅不合法還是女子一生污點。讓誰都想不到的是,侍郎千金鬧了起來,親自跑去客棧照顧竹馬哥哥,還將勸阻的下人全都逼退,就是侍郎夫人親自到場都沒能動搖她照顧心上人的念頭。
老王妃說起這位千金小姐還不停搖頭,只覺得侍郎府的小姐徹底養歪了。她是把這事當成一個反面例子講給南玉聽的。
送走老王妃後,南玉問正好旁聽了整個故事的小陳子:「你覺得這故事如何?」
小陳子神色怔忡,被南玉問了兩遍這才神色複雜地抬頭看過來,許久後,抿了抿唇,向來清潤的嗓子低低的,帶了一絲啞:「公子有知己如此,此生無憾,只是那小姐太過衝動了,若我是公子,只希望她過得好好的,有緣無份許是天意。」
南玉注意到他沒有說「奴才」。
五六歲的記憶會保持那麼久嗎?小陳子似乎是觸景生情了,而且從不認命的人竟然說了天意。
她按下這些想法,說:「武將之子死了,她一輩子都過不好了。」
小陳子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心裡很壓抑,這份壓抑很像他聽到南玉說皇上不會喜歡她的真性情,她的病一輩子都好不了時的心情,明明日子過得比從前任何時候都好,卻覺得身子被無形禁錮著,壓抑、沉悶、不快樂。
然後他聽到南玉說:「宣侍郎千金進宮。」
侍郎千金姓於,突如其來被宣召進宮,全家上下都覺得她不受閨訓觸怒了皇后,她的嬸母甚至直接警告她不得牽連家中,讓她一力承擔所有罪責。
最近面臨大變的於小姐情緒半點不起波瀾,默認了這個要求,心中只擔心被自己牽連的竹馬哥哥。
南玉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眉目帶著一絲英氣,是個爽朗面相的女生,看她行事,也是個膽大的。
「聽說你不滿家中定下的婚事?喜歡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女子沉默片刻後答:「回皇后娘娘,父母定的婚事臣女不知他外貌人品性情,但張家哥哥與我有九年的幼時情誼,至今性情未變。」
南玉一直都知道,封建君權父權千百年,一直都有反抗的人,只不過這些人都被打成了奸佞反派、被污名化,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反抗的十六歲女孩,十分感興趣。
「你是不滿父母越過你定下婚事,還是喜歡你的張家哥哥?」她問得更加直白。
於小姐不明白皇后的意思,進宮後的恍惚漸漸退去,又被毓秀宮嚴肅的氛圍震懾,她腦子亂亂的,下意識憑心回答:「都有,臣女不明白,婚姻大事關係臣女一輩子,為何臣女卻沒有半點置喙的餘地?」
「你可知自己的行為外人如何評說?你家族中的姐妹又如何被看待?」
皇后問話的偏向性越來越明顯,這讓這段時間不斷絕望的少女徹底放開了求生的顧忌,直起身說:「臣女知道他們怎麼說,可臣女問心無愧,若是張家哥哥因我而死,我只能陪著他去黃泉求下世姻緣,臣女是救他也是救自己。但我們清清白白,比世上大半道貌岸然的人都清白!至於族中姐妹,我若是嫁入趙家,她們難道不會享受到我的好處嗎?那為何就不能承擔我帶來的弊處,做人太累了,自己掙扎著想要活得有尊嚴都那麼難,為什麼還要讓我背負上整個家族人的命運?」
於小姐神情倔強,卻淚流滿面:「每個人都讓我考慮家族,一言一行哪怕一件喜愛的紗裙,只要可能有損於家的名聲我就要違背心意去放棄,於家生養我十六年,我可以用餘生十六年、三十二年去回報,但一定要我放棄自己當個傀儡才算孝道嗎?」
正殿裡一片寂靜,只有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壓抑十六年後發自靈魂深處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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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1章 寵妃21
南玉望著少女的眼神似悲憫似讚賞,在少女無法自抑的啜泣中,她問:「若是給你一個脫離家族擺布的機會,但要和你的張家哥哥分離一段時間,期間他可能移情別戀、可能放棄了你,你可願意?」
於小姐先是茫然地看過來,緊接著眼中迸發出強烈的光芒……
南玉讓於小姐去見了竹馬最後一面,並沒有管他們說了什麼,然後把人放在身邊當了女官,對外說說要親自調教於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