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4頁
「張大哥,我想我們應該開誠布公地談談。」
張蔚恆垂下眼收起了表情,幾秒後又帶了笑看過來:「你身體還沒好,要好好休息,想和我聊什麼,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柳洺沉默。
張蔚恆心慢慢抽緊,握著柳洺的手微微用力,但很快想起上一回的事,立刻鬆開。
兩人相對沉默了很久。
「張大哥……」
「你在看什麼書,我給你讀吧,你閉眼好好休息。」張蔚恆一把拿過她手裡的書,伸手覆蓋住她不贊同的眼睛。
細細的睫毛在他的手心扇了扇,最終落下不動,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從柳洺鼻尖溢出來。
張蔚恆似乎並未察覺,一手捂著她的眼睛,一手給她念書。
念著念著,柳洺的氣息均勻規律,竟然真的睡著了。
張蔚恆慢慢收回手,放下手裡的書定定看著她的臉。
有一根髮絲黏在了她的頰邊,張蔚恆指尖動了動,伸手輕輕把它撥開,髮絲落了下去,指尖卻好像黏在半空,猶豫許久,小心翼翼地落了下去,輕輕蹭了蹭細膩的臉頰,下一秒,像被燙著了一樣快速收回,
柳洺醒來時,張蔚恆已經走了。他向琳琅確認柳洺真的沒什麼大礙,先一步回家處理積壓的事務。
此後每天,他都前來看望柳洺,陪她說話解悶,一旦她想要說什麼開誠布公的話,他就轉移話題,她若暗示,他裝作不知。
柳洺拿他沒辦法,怕把人刺激狠了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又不知該如何才能讓他接受現實。
隔了幾日,在戶部右侍郎急得嘴角長滿水泡,後悔不迭的時候,柳洺拖著「病體」回去辦公了。
右侍郎看著柳洺蒼白的臉色,有氣無力的模樣,摸不准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轉念想皇帝都派太醫去看過了,看來這姓柳是真的弱不禁風,金貴得很。這麼一來,同是侍郎,一個好茶好水休憩處暖暖和和,一個條件一般吃苦耐勞,他只能心裡不平衡,越發氣悶。
上司心情不好,底下的人膽戰心驚,兩相對比,從前討厭柳洺的人突然發現她的好了。
這日柳洺下值,府上收到了張魯恆的信。
張魯恆過完年就要回京述職,前三年考評是優,這三年聽說幹得也不錯,此次應該可以升官。他寫信來第一是告訴她自己回京述職的時間,第二是送年禮,另一個,是詢問她,可知道他家大哥最近身邊多出什麼人?
張蔚恆的事是家中私事,張魯恆沒有像往常那樣大大咧咧直說,但是因為信任柳洺,大體事情都寫在信里了,說張蔚恆在外面有了心儀之人,回家告訴父母后被父母極力反對,明明從族裡分出去了,還被他爹拉去祠堂跪了七天,家法都上了,又是負傷又是禁閉鬧了一個多月,咬緊牙關不肯鬆口。
柳洺捏著信紙,心裡的滋味百般難辨。張蔚恆和父母到底說了什麼,竟然鬧得這麼大……
張魯恆遠在任職地,不知道大哥到底喜歡上了什麼人,父母為何這般生氣,從家裡知道的消息有限就想找柳洺打聽,畢竟兩人都在京城。
病好後,柳洺再也沒去過來福樓,張蔚恆知道了柳洺的態度,失落之餘不肯放棄,總覷著她休沐空閒的時候,主動來尋她。
柳洺大多都找事推脫。
收到張魯恆的信件,柳洺越發覺得不能這樣拖下去,下一個休沐日,她去了來福樓。
張蔚恆聽說柳洺來了,從隔了幾條街的布莊跑過來,大冬天額上冒著細細的汗珠,面上不動聲色,眼裡卻都是笑意。
他敲門進去,看到柳洺坐在窗邊,桌上擺了兩個茶盞,悠悠冒著熱氣。
走近,這才發現兩杯茶其實是一杯白開水,一杯綠茶,白開水在柳洺手裡握著,綠茶放在對面,還是滿的。
「是等我嗎?」
柳洺側頭看過來。
張蔚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害怕這份突破尋常的親近只是不好的開端。
柳洺抿唇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會來,坐。」
張蔚恆提著心坐下,握著茶杯看著對面光下肌膚如透明般的人:「今天終於有閒暇了?你身體弱,要多注意休息。」
柳洺沒應聲,而是說:「魯恆給我來信了。」
張蔚恆一頓,看著她。
「你回家那些事,他都和我說了。」
張蔚恆定定看著她,許久後低頭把玩著茶盞:「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
柳洺嘆了一聲氣,聽在張蔚恆耳里像一塊石頭壓到了心口。
柳洺看向樓下,指著路上的行人讓他看。
張蔚恆順著她的指尖所點看過去,是一家三口,男子長得極其普通,女子帶著嚴嚴實實的帷帽,兩人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小孩子嘰嘰喳喳喊著要買路邊的零食,女子輕聲呵斥,男子有點憨,幫著兒子說話,被妻子氣惱地拍了一下肩膀,雖有分歧吵鬧,但是溫馨自然而生。
張蔚恆毫無波動地收回視線。
「這樣的一家三口多好?張大哥以後也會有敬你愛你的妻子,會有三兩個兒女,你是個心胸寬廣見識不凡的人,比世上許多男子都了不起,未來的婚姻一定可以美美滿滿,和未來嫂子白頭偕老。」
「我不覺得。」張蔚恆半點不猶豫地打斷,「如果可以,我不會至今未婚,如果我期盼的是這種生活,」他手指著下面來往的人流,「我不會等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