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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桃子特別大特別甜,汁水流了他滿手,天天的桃子香味縈繞在鼻尖,小蕭平覺得幸福極了。
吃到一半時,他的貼身太監驚惶地跑過來告訴他,說娘親被太子妃的人欺負了!蕭平從沒見過太子妃,他們母子在這天之前就像東宮的雜草,無人在意無人關注,仿佛不存在一般。但是小太監的恐懼感染了他,他抓著半隻桃子往外跑,剛跑出院子就看到了他的娘親。
蕭平這個「野種」跑到了太子面前,太子妃不等半天就做出了反應,身邊的二等宮女領了命令來到小院,一臉嫌棄地喝令蘇氏出來,蘇氏剛走出院門,就被大喝跪下,稍稍遲疑一瞬,隨同的太監就踹了她一腳,把她壓跪在地上。跪下後,宮女便開始以太子妃的口氣厲聲叱責,對蘇氏極盡羞辱,不僅將她視作寡廉鮮恥的女人,更辱至蘇家全家。蘇氏搖搖欲墜,整個人蒼白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散,眼裡的恨卻滔天,挺直了背維持著蘇家女最後一份早就沒了的尊嚴。
蕭平跑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宮女大聲罵他娘,罵的什麼聽不懂,但她罵完就開始打他娘巴掌,一下又一下,很快他娘就破了嘴角流出血來。
蕭平哭叫著撲上去,對著欺負他娘親的壞人拳打腳踢,那半隻桃子成了武器,被砸得稀爛,汁水濺滿了他的手和衣服。他娘親抱著他,想阻止卻沒有用,甚至因為娘親身上的血腥味讓他更加害怕激動,像個小瘋子一樣無差別打人。
然而什麼都沒改變,事後,他和娘親的境遇更差了,也是從那天起,他娘開始教他「隱忍」。他一直忍,忍到了太子太子妃倒台,忍到了老皇帝自食惡果,忍到了敵人們終不得好下場。他是這個大結局的有力推動者,但是直到大戲落幕,他還是忍著沒站出來顯露實力。
隱忍的日子裡,他再也沒吃過桃子,甚至聞到桃子的氣味,就想到那個午後,他的娘親跪在地上,被宮女太監欺壓侮辱,甚至透過桃子的香味還能聞到其中淡淡的血腥味。
孟向文聽到蘇氏被欺辱那裡便紅了眼睛,蕭平一直盯著她的表情看,確定即便他說自己發瘋打人孟向文也沒有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這才收回視線。
孟向文低頭掩飾自己的眼睛,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以前聽他說自己的仇恨,裡頭包含了朝廷傾軋、派系爭鬥、皇子奪位,都是政治場的博弈和鬥爭,很殘酷,但她對蕭平嘴裡的是非因果持保留態度,腐朽的朝廷里,到底誰對誰錯,誰忠誰奸,誰罪有應得誰含冤而死真不好說。但是一個幾歲的孩子在天真無邪的時候親眼看著自己相依為命的娘親被人欺辱,這不需要保留什麼,這是一輩子的陰影。
在蕭平的腦海中,桃子的氣味已經和那一段至黑至暗的記憶深深粘連在一起,看到桃子便想到當時小蕭平絕望憤怒恐懼的心情。
正在這時,洗硯端著藥進門了:「小姐,蕭公子的藥煎好了,蕭公子——欸,蕭公子醒了呀,那趕緊趁熱喝藥吧!」
孟向文接過她手裡的藥:「洗硯,去把我們屋裡的桃子都拿去扔了!等等,扔了太浪費,你去送人吧,不拘送給誰,反正以後別再讓我們看到半隻桃子的影子!」
洗硯傻眼,不明白她家主子又抽什麼瘋了:「為什麼要送人?這麼大這麼好吃的桃子,小姐你昨天還說你最愛吃桃子了!」
孟向文瞪眼:「讓你去送掉你就去,這麼多話?我指派不動你了?」
洗硯癟嘴,委委屈屈地贏了一聲是,一臉莫名其妙。
孟向文端著藥衝著她磨磨蹭蹭的背影強調:「你要是偷吃,不把味道散了不許回來!讓我聞到桃子味,我扣你月錢!」
洗硯嚇得拔腿就走:「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小姐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嗎,我怎麼會偷吃!」
孟向文呵呵一聲,轉身喊蕭平吃藥,正好看到他勾著嘴角在笑。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暗道,洗硯這傻妞能逗人笑也是本事,要是她真偷吃了桃子,也不和她計較了。
「這藥是安神的,你身體很好沒毛病,這兩天就喝幾貼藥安神靜氣,休息一下。我把屋裡的向善拎過來陪你聊天怎麼樣?」
蕭平接過藥眼也不眨地喝了,擦了嘴角說:「你怕我又心生魔障,讓那鳥和尚給我來念經鎮壓?」
孟向文:「得了吧,就算它是鳥和尚,那也是佛心不堅定的和尚,不管是誰投餵幾次,它就跟著人學舌忘記了初心,佛祖可不收這種鳥。」
蕭平勾起嘴角,滑下身子躺回被窩:「這麼蠢的鳥,我也不要。」語氣別有深意的樣子。
孟向文瞪著他的後背:「我懷疑你在人身攻擊,但是我沒有證據。」
蕭平:「不用懷疑,我就是說物隨主人形。」
孟向文眼睛瞪得更大:「不要以為你現在病了就可以為所欲為!」
蕭平重新擺正了一下枕頭的位置,順便抬頭看她一眼:「我看是你趁我虛弱為所欲為了。」以前敢這麼大聲和他說話嗎?
孟向文氣成茶壺狀,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沒辦法,她以前從心,現在也不敢真的招惹這隻芝麻包啊!又記仇又小氣,心計有那麼重。
「你最適合進後宮,絕對能活到最後登上皇太夫的寶座,哪個男妃都不是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