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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代皇帝發展下來,朝廷已經進入守成期,也就是到了王朝的巔峰,不思變,接下來就是往下走了。皇帝有這個危機感,想要拉著這個國家繼續向上,柳洺畫出一片美好的藍圖,說,如今國家原地踏步的原因是人口不夠多。
這是實話,向普通人家蔓延的森嚴教條正在束縛這個國家的生育力,教條越嚴格,女子的社會生產力越低,重男輕女越嚴重,男女比例越發失衡,女子的生產力徹底被廢,相當於一半的生產力消失,加上土地兼併、貴族階層越來越龐大,窮人愈窮富人愈富……所有的問題最後指向一個結果:揭竿起義。
這可能是百年後才會出現的結果,可是沒有一個皇帝願意自己的皇朝在百年後消失殆盡。他們更希望萬世綿延。
皇帝動搖了,他相信了柳洺的數據,並且想要改變。
但是依舊有許多迂腐的文人,堅持柳洺是危言聳聽。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柳洺遞交了數據就不再和他們爭吵,而且脾氣特別好,他們說這個不可信,她也一反常態沒有爭辯。
熟知她性格的人心中一凜,直覺她又有後手。
但是一直到下朝,她也一幅老好人的模樣,沒有祭出三寸不爛之舌大殺四方。
這日下值回家,柳洺遇到張子文,確切地說,是張子文湊了過來。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告訴我。」
柳洺打量著他,將近三十的張子文已經開始蓄鬚,年輕時文質彬彬,如今看著比她還大一輪,和張蔚恆比起來,張蔚恆年紀更大,卻依舊像個公子哥兒,反倒是張子文,眉間多了常年皺眉形成的褶皺,像個中年大叔。
她真的好奇:「你怎麼會想到提倡女子再嫁?」
張子文看著她眼中帶著瞭然:「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以前我也覺得女子守節是應該的,但是……」他垂下眼,「我想幫你做這件事,哪怕只出一點點的力。」
柳洺挑眉:「張大人以為我想提倡女子改嫁?」
張子文被沒有被她這個態度糊弄,他似乎認定了柳洺的意圖:「我可以幫你。」
柳洺不屑地笑笑:「張大人有自己的政見可以提,不必說什麼幫我,本官只是盡忠職守,沒什麼其他意圖。」
張子文見她要走,連忙拉住她,低聲說:「你不是為了柳小妹嗎?」
柳洺倏地看過去,咬牙低聲:「你不配提!」
張子文臉僵了僵:「我知道,所以我想幫你做一點事,至少……至少下一個姑娘遇到我這樣的人,不至於……」
柳洺冷笑:「你也知道自己是人渣?知道還湊過來?」
張子文面色發白:「柳洺!」
柳洺語氣很冷:「張子文,無論世事如何變化,你,一輩子都不配在我面前提我妹妹,記住這一點!下次再來噁心我,別怪我做出什麼來,我不報復你不是你人好,是我怕手髒!」
張子文:「我只想為你們做一點什麼。」
「不必!」第三個聲音插進來,柳洺看過去,是張蔚恆。他直接走到柳洺身邊,與她肩靠著肩,冷冷看著張子文:「你辜負了一個娶了另一個,覺得心懷愧疚又回頭想要贖罪,你想過家中妻子什麼感受?」
張子文皺眉:「這是本官與柳大人之間的公事,這位兄台的話太過無理奇怪。」
柳洺哼了一聲:「張大人有自己的想法大可以像早上那樣提出來,不必拉幫結派找上本官,本官最討厭的就是結黨營私。」
張蔚恆瞥了張子文一眼,張子文看出裡頭的得意,一窒。
柳洺不理他,拉上張蔚恆往家走:「你怎麼在這?」
「今天查完帳還早,我就想著來接你回家,你不是說想吃餃子嗎?我讓來福樓送來八種口味的餃子,到家就能吃上了。」
張子文側身看著兩人遠去,前面的兩人並肩而行,雖然沒有任何肢體接觸,但是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親密無間,當年他和柳洺在天一書院關係都不曾這麼好。
有一瞬間他心裡覺得怪怪的,但是很快被別的思緒占據了頭腦。柳洺的妹妹因為他退婚去世,他聽到柳洺提出人口問題後就覺得她是想要改變女子改嫁的現況。不親身經歷不知道一條性命背在身上的沉重,所以他這次極力支持柳洺,想要和他一起改變現狀,卻不想,柳洺完全不接受他的橄欖枝,不給他一絲一毫減輕罪孽的機會。
另一頭,張蔚恆也在說張子文:「想要通過這個舉動減輕自己害死『柳小妹』的罪孽?他想得倒是挺好,這明明是你忙了這麼久掙出來的局面,他以為自己插一腳就能還債了?」
柳洺覺得張蔚恆說得對,他第一個提出女子改嫁勇氣可嘉,可是柳洺忙了這麼久,沒有張子文她也能辦成這件事,如果這樣就表示原諒,豈不是讓張子文搭了便車,便宜他從此丟掉心理包袱?
做夢!
張蔚恆特別滿意柳洺對張子文的態度,和她進家門時眉眼帶笑,一整晚都沒散去好心情。晚間看她在整理資料,好奇地問:「你打算怎麼對付那幫老頑固?」
「什麼老頑固,有些頑固也就二十多歲,全都是迂腐不化的酸書生。」
張蔚恆跟著她罵,罵完還是好奇。
柳洺不說,只讓他後面幾日關注朝中動向就是了。
張蔚恆被吊足了胃口,生氣:「你也知道我頂破天就是個皇商,還讓我關注你們高高在上的朝廷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