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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額間露出青筋:「玉林殿要那麼多太醫幹什麼?」訪香也想問這個問題,本以為是皇帝支持,如今看來,皇帝竟然不知情?
皇帝回頭摸了摸南玉的臉,柔聲:「你且休息著,朕去找太醫來,外面的事情別去管,你好好養身子就是。」
說完,大步往外走,看背影似乎怒氣沖沖。
皇帝的確不知道孫良人把所有太醫都叫去了,明明白天得了消息說是已經保下胎兒,怎麼太醫局還圍在那邊?等到了玉林殿,背著虛弱的孫良人一頓發作,這才知道怎麼回事。
孫良人生死走了一圈,被嚇壞了,雖然太醫說孩子保下來了,但是一直喊痛喊難受,又疑神疑鬼覺得太醫也被收買了,不停換太醫,折騰得腹中的孩子也時穩時不穩……太醫局的人這幾個月看皇帝太后十分重視這個孩子,被孫良人一威脅就不敢抗命。
皇帝想罵孫良人又怕刺激她小產,想到默默無聲虛弱高燒的南玉又心疼憐惜,只能黑著臉點名昨日醫治南玉的那幾個太醫跟著他走。
剛要走,卻聽到孫良人在內室喊他,原來是知道了外間的動靜,不肯讓太醫走。
皇帝像從沒見過這個妃子一樣,怒氣勃然:「楊容華為了救你危在旦夕,你竟然恩將仇報連太醫都不肯給她?」
孫良人已經被疑心折騰得喪失了理智,心底的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楊容華好心救我母子,我們感激在心,她那麼善良,肯定不願意我們母子處於危險之中。」
皇帝真的從這女人身上刷新了二十幾年的認知,如此自私自利恩將仇報的人竟然是他的枕邊人、未來皇子的母妃,心底最後一絲憐惜也沒了:「所有太醫圍著你轉,是不是朕病了都要給你們母子讓路!不過一個不成型的胎兒,就算是皇子又怎樣?你能生就生,生不了朕也不稀罕!」
說完,甩袖離開。
南玉事後知道了孫良人的話,身邊的人義憤填膺,她卻沒什麼感覺,只是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孫良人是不是狼心狗肺與她無關,因為南玉也只是把她當成工具人使用而已,她知恩,她們可以走得近一點,不知恩,也不過如此,反倒她越是這麼自私,皇帝太后對南玉越憐惜,事半功倍,正好。
所以她不生氣,完全不生氣。
皇帝去了又來,讓太醫再三檢查,得到的結果讓他眉頭越皺越緊,南玉的情況很不好。
是夜,宮門落鎖,南玉終於清靜,小陳子低著頭進了內室,隔著重重簾幔,站在拔步床外。
「娘娘,您的身子……」他的聲音滿是憂慮。
南玉半起身靠在床頭,讓訪香把遮擋視線的帘子都撩起來:「近前回話。」說話雖然輕,卻沒有白天那麼無力。
小陳子意外了一瞬,順從地往裡走,直到她的床前才站定。
南玉薰香,內帳的香味淡而持久,小陳子剛站定,鼻前就聞到了這股暖香,臉一熱,連忙埋下頭。
南玉沒注意,而是問自己昏睡後的事:「皇上調查湖邊的事了?」
小陳子:「是,奴才等跳進水裡的人都被叫去問話了,問到奴才時,奴才說自己腳上被水草纏住了,擺脫水草後,娘娘已經陷入危險,於是奴才連忙把您救了上來。」
這番話正好圓了小陳子不救孫良人卻救了南玉的漏洞,當時現場亂,沒人注意到小陳子是什麼時候跳下去的。
「正巧,奴才出來後聽說當時的確有人被水草絆住。」
南玉點頭:「可查出什麼來了?」
小陳子:「不曾聽說,皇上把湖邊都圍了起來,閒雜人等不准靠近。」
皇帝肯定是要查得水落石出的,這人把皇帝的親娘、兒子全都算計進去,皇帝怎麼能忍?但是南玉並不想被動接受檢查結果,吩咐小陳子:「你手上有多少人脈?盡力查一查此事前後各宮的動靜。」
小陳子恭身應是。
南玉想了想,又囑咐:「倒也不必冒險做什麼,你們人最重要。」
小陳子接受任務從來很爽快,無論這任務難不難,因為上位者不會在意你的想法,只想要結果。這是第一次,接到任務後,上頭的人讓他盡力而為但不要損傷自己……
他抬頭去看床上的人。
南玉眼裡帶著疑問:「怎麼?」
小陳子連忙搖頭,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忍了忍,沒忍住,又問了一遍:「娘娘您的身子……還好嗎?」
南玉笑了,摸摸自己的臉:「我現在是不是命不久矣的模樣?」
小陳子難得抿唇不理會她的話。
南玉看著這些真心為自己著想的宮人,心裡前所未有的暖:「放心,本宮很好。」
小陳子不知道南玉是怎麼做到瞞天過海的,他也不問,只做自己該做的事,仿佛一切都真實自然。
南玉最喜歡的就是小陳子這份眼色,永遠知道如何讓對方舒服自在,知道自己的分寸是什麼。
「睡了一天一夜睡不著了,小陳子,給本宮念會兒書吧。」
南玉讓小陳子給她念的是史記,書顯然已經被翻閱很多次,上面還有一些批註,他想不到,楊容華愛看的竟然是這種書籍。
南玉閉著眼睛聽著小陳子抑揚頓挫、清潤好聽的念書聲,待一章節完,對他說:「你既有志向,這些史書也可以多看看,學一學為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