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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淡泊致遠的人不願意進入皇家,追求功名的人不甘心失去仕途;有能力的人可以自己科舉,沒能力的人又怎麼配得上皇夫之位?
皇甫楹看著他笑了一下:「要不朕點你做皇夫,再納妃?你放心,朕對你是真心,其他人就是為了子嗣。」這話比渣男還渣,是個男人聽了都不能忍。
柳延芳卻沒放在心上,失笑:「我願意的,只是滿朝文武,皇室宗族會願意嗎?」
皇甫楹跟著哈哈笑起來:「要是真的,你也不會願意了。」
柳延芳點點頭:「是,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和別人分享心愛之人。」
皇甫楹安靜下來,看著窗外的景:「一個坐在九五之位的人,一心想要真愛,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對所謂的「真愛」一籌莫展的皇甫楹卻不知道,有人對她的感情越來越強烈。
北方,黃沙漫天,遠離故土日日咬著牙關操練,記憶里,京城安穩悠閒的生活仿佛刻進楊鐧的骨髓,讓他每一次覺得苦得無法忍受時,翻出來回味一次就有了甜。
尤其是記憶里那個朦朧卻又清晰的身影。
這一日,他收到了京城弟弟的來信。
楊鉞事無巨細地述說著自己每一日的生活,講先生對自己的好,自己功課學到哪了,交到了什麼新朋友,偶爾也有一二小抱怨,讓他看得會心一笑。再往後,很大的篇幅,楊鉞開始講述「姐姐」。
他說姐姐來看他了,對於大哥離開的事情還表示了不滿,不過弟弟我已經幫你解釋了,然後又說,姐姐給了他一塊木牌,讓他有了不開心就去宮門找她,但是他一次都沒去過,因為最近姐姐經常出宮來看他,還給他帶好多東西。
楊鐧的心仿佛被溫泉水泡著,握著信捂在胸口,仰身躺到了鋪蓋上,閉上眼都是她溫柔淺笑的模樣,仿佛能想像出來她的嗔怪她對弟弟的溫柔……
年少慕艾,楊鐧心中對異性所有美好的幻想——美麗、單純、善良、嬌俏……都在「她」身上完美展現了,不知何時起,那個人就鑽進了他的心底,並刻了下來。
他不知道怎麼就喜歡上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也許是在最艱難的時候,她幫助了他們……也許是在街頭的邂逅……
同一個營帳的兄弟進來,見他一臉懷春,壞笑:「心上人寫信來了?」
楊鐧收了信恢復了表情:「沒……」
「還瞞著,瞧你那一臉笑,還說沒?」
楊鐧摸了摸胸口的信:「八字沒一撇呢,就算真的有什麼,我在這,她……」她在宮裡,等到要出宮還有好幾年吧……不過那時候,正好他可以建立功勳回去,可以向她提親。
對方以為說他們在軍隊沒法和對象相聚,嘆了一口氣,也沒心情調侃了,誰不是呢?
沉默在營帳蔓延,但不過一刻,帳外緊急集合的號角吹響了,兩人飛速整理軍裝,衝出了營帳。
皇甫楹並不知道,在遙遠的北方,有人惦記著她出宮,想要在她出宮前,建立功勳好來向她提親。
她和太后的案前已經堆滿了催促她定下皇夫的奏摺,內閣不敢妄言,但是宗正對此開始不滿了。
皇室開枝散葉是大事,他們自認為這些人選無論容貌還是才智都不會對後代有任何不好的影響,女皇和太后一而再再而三對人選不滿,太過挑剔。沒錯,在他們眼裡,皇甫楹婚姻的幸福不幸對他們無關緊要,他們重視的是皇家的後代傳承!
皇甫楹氣得扔了奏摺,就是這些人,害了原主一世!
這時柳延芳突然找上了皇甫楹:「陛下,你需要一個梯子,打下他們氣焰掙脫他們控制的梯子。」
皇甫楹知道柳延芳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這是個太過聰慧的人,她不想瞞也瞞不住。
「你能給我?那你又想要什麼?」
柳延芳嘆息了一聲:「我想讓我娘沒有遺憾。」
皇甫楹不太明白。
「這幾天,我發現身子越發不好了……我娘,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宮裡的御醫上,她覺得,御醫能讓我活得更久。」
「她知道你是中毒嗎?」
「不知道,」柳延芳斂下眉眼,「那碗東西,是她親手盯著我吃下的,她也是受害者……我娘性格太軟了,我不打算讓她知道這件事,就當我真的是一場病就弱了身子骨吧,她至少還能怨老天……」他收斂了情緒,重新理智地看向皇甫楹,「陛下就選我做皇夫吧,不久後我就會病了,到時候婚期延遲直到我……」
「柳延芳!」皇甫楹瞪他,一直知道這人看淡了生死,可是如果連自己的死都這麼輕描淡寫地計算著,皇甫楹看得實在難受。
柳延芳笑了一下:「陛下是個善良的人,能和陛下訂婚,延芳這輩子也不算白走一遭了。」
「真到了那一天,內閣宗正的確會被扒了臉面,但是你父親柳尚書,你們柳家,都不會全身而退。」給女皇選皇夫,還步步緊逼催著她定下人選,結果送上來的人選卻是個早就病入膏肓的人,參與其中的人全都會被問責,宗正和宗正夫人恐怕再也沒臉見太后。而柳家,隱瞞兒子的病情,同樣會被問責。
「柳家?」柳延芳笑了一聲,「我這個嫡子都不在了,柳家還留著幹嘛?」
皇甫楹看到了柳延芳浸到骨子裡的涼薄。
她頭回發現,哪怕柳延芳身體很好,他們也是不合適的,他太涼薄了,就像他的手一樣,涼得人反射性縮回手,而且對權術翻雲覆雨十分嫻熟,這樣的人,她欣賞,卻也有所畏懼,因為無法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