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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豫微微挑眉,笑望著要南玉夾菜要南玉抱的皇帝,仿佛話中有話:「皇上當然醉了,不然怎麼好意思做這樣傻的事?」
瀟瀟看著秦大人的笑,總覺得不太對,但人小又分辨不出來,最終選擇相信:「不喝酒也會醉啊,那皇帝哥哥明天肯定又要後悔了。」說完,似乎想到了皇帝明日窘迫尷尬的樣子,再次眯著眼笑起來。
這回瀟瀟卻猜錯了,長了一歲的皇帝臉皮厚了不止一寸,雖然第二天臉上火辣辣的,但還是裝作昨天「真的醉了」什麼都忘了的樣子,準時準點來給南玉請安。
南玉也很給他面子,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如從前的母子關係。
厚著臉皮其實內心極度尷尬的皇帝頓時鬆了一口氣,眼裡露出快樂的色彩。
南玉含笑看著小孩們各自的小心思,珍惜他們現今的稚子之心,當然,也會把皇帝這份黑歷史好好保留下來。
先帝去世的第二年,一直以來身體都不太好的太皇太后沒能熬過炎熱的夏天,在六月的時候去世了。
太皇太后的壽數與前世相同,兒子早逝讓她纏綿病榻,倒是沒影響其他,去世時除了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無比心痛,看著圍繞在身邊的一群孫子孫女,卻是非常滿足的。
南玉又操持了一場大喪事。
小皇帝心情很低落。
他所有的血脈長輩都去世了。
南玉安排了好幾天,一切妥當後,帶著他和瀟瀟出宮玩。
那天正好是七月初七,民間的乞巧節。
因為朝廷對女子的約束逐漸放開,鬧市上漸漸有了女子的身影,東邊更高檔的商鋪里,還有不少貴族女子進進出出。
所有女子之中,有一小群人的氣象特別不同。
她們在街市上放聲說笑,嬉笑怒罵朝氣蓬勃,身上閃耀著自信的光芒,讓人忍不住傾注目光,又被她們的光芒灼得睜不開眼。
瀟瀟仰頭好奇地問秦豫:「這是哪家的姐姐啊?」
秦豫看向南玉,笑著說:「她們都是自強書院的學生。」
皇帝眼睛一亮,跟著望向南玉。
南玉也正好看向他:「是不是覺得這些女孩更加漂亮明媚?」
皇帝嗯嗯點頭。
南玉扶住他的肩膀,含笑望著不遠處聚在小攤前買木雕的幾個姑娘:「是你給了她們走出後宅的底氣,你看,那些老書生滿眼不屑,但是因為有你在,這些女孩完全不用理會這些目光。」
皇帝看向她說的老書生,果然看到不遠處幾個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滿臉鄙夷地對這些女孩指指點點。
幾個猥瑣的男人指點年輕的女孩,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噁心,皇帝傷眼睛似的立刻轉回視線。心裡卻突然有了一陣豪情,他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堅持與決定帶來的美好,他發現自己給許多人帶去了更好的生活,這種滋味,讓他心潮澎拜,豪氣萬千。
小孩暫時忘記了親人逝世的難過,南玉看在眼裡,帶他逛了一圈京城,讓秦豫帶他們去吃了曾經吃過好幾回,百吃不厭的老字號糖炒栗子、燒餅、烤鴨……南玉給每個人都買了一串糖葫蘆,四人一人一串,氣勢十足地肩並肩並排走在大街上,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一邊吃一邊逛,被後頭的路人嚷嚷了一句:「讓讓!別擋路!」灰溜溜地躲到路邊,趕緊給後面趕路的人讓行。
等人群走過,終於發現自己犯傻的四人對視一眼,紅著臉抬頭看天看地,噗嗤笑開。
糖葫蘆外面太甜,裡面太酸,但是小皇帝記憶里總忘不了那一天,走在大街上吃糖葫蘆的美味。
就這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十個輔政大臣因為人員多,政見不一,吵了一年又一年,暗地裡被太后精心教導的小皇帝卻在這些爭吵中慢慢掌控了整個大局,不知何時起,這些輔政大臣吵得不可開交後,都會跑到長安殿尋求皇上的聖裁。
於是,十八歲的小皇帝達成了實質上的親政。
大臣們紛紛上書,請太后給出孝的皇上挑選皇后。
幾位輔政大臣更是盤點著家族裡的女孩,想著自家能像楊家一樣,出一位掌握話語權的皇后。
皇帝早就沒落的外祖家也期期艾艾地給皇帝介紹那些小表妹,期望自家能有下一個先後,繼續深得帝皇寵愛,若是沒有那麼薄命就更好了。
每每需要家族聯姻時,這些大家長就想要嘆氣,女學越來越旺盛,家裡的女兒心思浮動再也不像從前那麼好管了,尤其有太后身邊女官們在前擺著,女兒家一個個都開始追求自主婚姻了,簡直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十八歲的少年皇帝板著臉坐在毓秀宮,看著對面榻上的太后。
「朕不要大婚!」怒氣沖沖。
南玉好笑地看著他:「為什麼不要?你都牽了人家姑娘的手,竟然要始亂終棄嗎?」
剛才還努力生氣的皇帝頓時面紅耳赤,聲音更大了:「朕沒有!」
南玉語氣輕柔,安撫著他快要爆炸的心:「那你和我說說,為什麼不要大婚?」
皇帝鼓起來的氣頓時癟下去了,整個人像個鬥敗的大公雞,滿身失落:「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要拋棄朕了,朕不要大婚。」
南玉一愣,眉目間無數溫柔散開來:「傻孩子。」
皇帝以為她會心軟,誰知道下一句就聽到她說:「就算你不大婚,我也想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