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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讓人把眾人送給女兒的滿月禮拿出來。
安平送的彩球掛在她的小床上,世子送的長命鎖精緻輕便,貼身讓女兒帶著。誠親王和王妃代替娘家送了搖籃,安娘專門給女兒換上。楊咸昱陪女兒玩時,遍眼都是親朋好友兄弟嫂子送的物件,起初他還沒細想,後來聽安娘說起某個物件常說「誰誰送的」,聽多了,他竟然發現,沒有他爹娘的禮?
「囡囡祖父祖母送的禮呢?」楊咸昱看了一圈的確沒發現,便直接問了。
安娘臉色不變,隨口說:「囡囡現在用不上,我收起來了。」
楊咸昱好奇了:「什麼東西現在用不上?讓她玩玩也好的嘛,咱們家又不缺這些東西。」
安娘讓碧影去取來給他看。
楊咸昱看到他爹娘的滿月禮,臉綠了。
一本精緻小巧的《女訓》。一般是用來給女娃娃周歲抓周用的。
他嫌棄自己妻子太野蠻,但是他絕對不會覺得自己女兒教訓夫君有什麼不對,囡囡還沒出生他就想好了,女兒就要照著安娘的模樣養,以後即便爹娘沒了也吃不了虧!
然而他爹娘竟然送來這麼一份禮?
他一把扔進盒子裡,揮手讓碧影扔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囡囡一輩子用不著!我娘是不是老糊塗了!」
安娘抱著女兒輕輕地哄著,嘴裡說:「我看不是老糊塗,是嫌棄我們囡囡不是個男娃。」
楊咸昱想說不可能!可是他突然想起,自從安娘生產後,來探望的人一波又一波,四位嫂子都來了好幾趟,只有他親娘,除了派老媽子來過兩次,再也沒什麼動靜了……
楊咸昱心中一沉,無法接受無比疼愛自己的娘親,竟然會不喜歡自己的女兒。
在楊咸昱眼中,女兒比他自己還重要,不喜歡他的女兒就是同他作對。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遇到娘親與他對立的情況。
楊咸昱心裡有了心事。
三天後輪到休沐,他一大早起床,藉口出門辦事,實際直接去了尚書府。他要問清楚,爹娘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囡囡。
他先找了楊尚書。
「爹,囡囡已經滿月了,她的名字你還沒取呢!」
楊尚書笑得樂呵呵的,非常高興:「囡囡是你的長女,名字的確要好好想,以後為了兒女的前途,你要更加成熟努力才是,萬不可鬆懈。」
楊咸昱見老頭子沒有不喜歡女兒的模樣,心裡鬆了一口氣,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模樣,要求老頭子必須給自家女兒想出一個響亮亮、不輸男兒的好名來。
楊尚書雖然還是嫌棄他,但心裡是真的很高興,裝作無奈地應下了。
楊咸昱又去找他娘。
許氏見到楊咸昱一大早來看她,高興極了,忙裡忙外地張羅。有楊尚書的前車之鑑在,楊咸昱起初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略略愧疚。誰知道,到了後來,只要他一提起囡囡,他娘就十分隨意地岔開話題,話里話外讓他再生一個孫子。
「安娘才剛生呢,又不是母豬,生了又生!」他多聽就不高興了。
許氏微微沉了臉:「又不是只有她會生!我想過了,安娘到底是失怙孤女,一家主母的教養完全沒有,你現在也當官了,家裡不能再這麼亂糟糟的。我最近相看了幾個六品以下的官家千金,雖然小門小戶,但好歹有規矩,你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挑個吉日擺幾桌酒把人接進門,以後你的事情都讓她來管。」
楊咸昱蹭地站了起來:「娘,你瘋了吧!」
許氏臉刷地黑了:「你說什麼?」
楊咸昱雖然知道自己說得過分了,但這點過分根本比不上他娘想做的事!「安娘哪裡不好了,你要我納個官家小姐還要奪了她的管家權!」
許氏這半年多的所有不順一股腦涌了上來,指著他的鼻子罵安娘種種不對,楊咸昱想反駁的話一句都插不進去。
他壓著脾氣聽了,總結下來就是覺得安娘懷孕沒主動給他納妾,搬出去住後唆使他不看望父母不孝不順,挑唆他們母子關係讓他越來越和老娘離心,生了一個女兒自以為了不得,在家當起了娘娘,對他百般疏漏。
楊咸昱起初覺得老娘不可理喻,但好歹聽著,直到許氏說「生了一個賠錢貨……」楊咸昱炸了。
「我女兒怎麼了!」他猛地大聲起來,嚇得許氏頓時噤聲。
「我天天忙著看書研究那些木頭鐵片,睜開眼就忙,天黑了好容易回家休息,我哪有空天天來看你。我以前倒是日日哄著你,那是我遊手好閒沒事幹,有大把時間哄你開心!娘,我二十了,已經有了女兒了,我不可能不上進不掙錢只在家哄你吧?」
楊咸昱發起脾氣來混不吝,尤其是在許氏面前,從小做慣了的事沒有半點不孝愧疚的覺悟,他拍著桌子生氣:「安娘哪裡對你不好了,對我都沒有這麼好!中秋最好的月餅先送府上,剩下的才我們自己吃!莊子有了新鮮東西,第一個想的也是老頭子和你!我隨口說你愛吃什麼,她下回得了一定送過來,就這樣,她還不孝?那我這個親兒子豈不是更加不孝!」
「你以為生孩子容易啊!生的時候疼的半死,生完了一宿一宿地不能睡安穩,她現在哪裡是娘娘,丫頭都沒這麼累的!娘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忘記當初生孩子養孩子有多累了?還有,我女兒怎麼就是賠錢貨了!你是看小妹是賠錢貨,還是覺得你自己是賠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