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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玉心中一動,微微坐起身:「那老鄉是宮女還是太監?叫什麼名字?」
訪香意外南玉竟然把注意點放到了這小太監身上,但依舊垂首回答:「是個小太監,和春蘭一樣,都是蘇南人,名字叫陳四。」
不知怎麼,南玉想到了那個衝出來逼著師傅王總管出新菜的「小陳子」。這次處罰御膳司,看在王總管及時出新菜的份上,她幫他說了一句話,王總管是此次事故的直接負責人,逃肯定逃不過,但最終只是被降職,已經算是落了一個好下場,他的手下以及當時負責管理銀魚的人,都獲了大大小小的罪,基本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她倒是忘了還有這個臨危不懼的小太監,還以為他已經因為與宮外私相授受被處罰了……
小陳子的確是因為這個名頭被處罰了。
「臘八節第二天,太后娘娘賞賜御膳司,王總管見狀以為美人將此事掩過不提,鬆了一口氣,就以私自聯絡宮外人員的罪名,將奴才趕出了御膳司。」
南玉讓訪香把這個陳四找來,一看,果然就是當日的小陳子。御花園除草的工作看樣子的確很苦很累,小陳子衣服灰撲撲的,十指指尖還帶著泥巴來不及清理,低垂著腦袋,臉上皮膚似乎黑了一個色號。
第一次見他,南玉雖然心中煩躁,卻也注意到他膚色白皙,與太監總管徒弟這個身份十分相稱,一看就沒吃過苦。不過十幾日,想不到人就變了個樣。
南玉抬起一隻手托著下巴,看著底下的人:「你當日站出來逼自己的師傅承擔責任,難道沒想到會被算後帳?」
小陳子跪在地上,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身子直視南玉:「奴才知道,奴才正是為了離開御膳司才這麼做的!」訪香擋住南玉:「放肆!」
宮中下人尤其是小陳子這樣低微的太監,不允許直視主子的容顏,小陳子這舉動簡直無禮大膽。
南玉拍了拍訪香的手臂:「無事。」
訪香嚴厲地瞪了小陳子一眼,這才聽命讓開。
小陳子挺直了背跪在地上,視線倒是垂下不再直直盯著南玉了。
南玉越發覺得這個小子有趣,當初給她講「故事」時多機靈圓滑,這說明他不是不會這些,偏偏連續兩次衝動行事,又是頂撞師傅又是冒犯她這個美人,顯然別有所圖。
她不和他繞彎子:「說說你的意圖。」
小陳子悄悄捏了捏掌心,裡頭濕漉漉的全都是他的冷汗,聽到楊美人這句話,他鬆了半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
「王總管心胸狹窄,奴才雖然是他的徒弟卻不曾受到半分關照,反而因拜了師從此任打任罵,隨他奴役差遣。奴才一直想要離開他,但他是御膳房的總管,對我們這些小太監來說,權力滔天,奴才稍微露出一點念頭恐怕都得不到好下場。」
「臘八節那天,奴才跟著美人到了御膳司,得知出了何事後就想到了替換新菜的法子,正好王總管不願意承擔責任對美人百般推脫,就咬咬牙沖了進來。奴才知道王總管事後不會放過奴才,但是奴才了解他,只要他沒出事心情好,奴才還是能活著離開的,事後也的確如此,他恨奴才背叛他,但也覺得當時舉止是救了他,所以把奴才貶去了御花園。」
南玉聽著心內有些感慨,這諾大的宮廷,處處都是複雜的人際關係,人人掙扎著求生、往上爬。即便是這些小太監,也處境艱難複雜。
小陳子說的話是真是假她保留意見,但是從結果推測,他當時衝出來逼王總管出手,為的就是討好她以及逃離王總管手下。無論是不是有前怨,小陳子這一招直接讓王總管親手把他開出了岌岌可危的御膳司,後來御膳司出事,與他沒了半點干係。
而此時,南玉看著低眉順眼跪在下邊的人,小陳子對她說得如此直白,恐怕是抱了投誠的心思。若不然,這麼聰明的人,不會向春蘭透露柳八子的消息。
「我看你種花手藝不錯,正好本宮的花花草草少了個打理的人。」南玉喜歡這種努力往上掙的聰明人,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小陳子眼睛一亮,露出個真心的笑容,下一秒重重磕頭:「奴才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南玉勾勾嘴角:「起來吧。柳八子那事你知道多少,且說來聽聽。」
小陳子一點都不辜負南玉對他的期待,果然是個十分機靈的人,雖然只是做了不到一年的御膳司學徒,卻掌握了很多消息。
據他所說,葉良人在御膳房有熟人——當然,如今這熟人已經被賜死了。一直以來都受到御膳房的暗地裡關照,這些年,雖然她份位不高,在吃食上卻從未受到苛待,而柳八子伙食得到改善,靠的就是葉良人的人脈,改變的時間大概是半年前。
南玉摸著下巴沉吟,如此看來,這位柳盈盈的確不是個傻白甜女主,應該是個宮斗高手才是。這次事件,其中看不到她的半點影子。
訪香問:「美人,我們查一查柳八子在此事的手腳?」
南玉起身:「查什麼?太后都查完了,皇上也確認了,還能有錯麼?好了,在宮裡呆得身子都鈍了,出去走走。」
訪香不太明白,只能緊緊跟上。
小陳子很有眼色地避在邊上,恭送她離開。
南玉出門前囑咐了一句掌宮總管:「將那小陳子安排一下,讓他照顧本宮那些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