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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陪他!」大皇子放下書立刻跳下椅子,「我回去了!」
張蔚恆眼中帶著笑意,一路送大皇子出門,臨別前對大皇子說:「柳大人一直以來都身子不太好,此次又大傷元氣,他日康復回去給大皇子上課時,煩請大皇子照顧她一二。她這人做事一絲不苟心無旁騖,常常忽略身子不適,大皇子您要是發現了一定要幫忙提醒她,草民先且謝過。」
大皇子頓時覺得自己身負重任,心裡對柳洺也越發敬佩,也對這個張蔚恆有了好感。
回到皇宮,對於擅自跑去東市之事,大皇子戰戰兢兢認錯求饒,拿著賣來的小東西說是送父皇的禮物——這也是柳洺教他的,禮物不僅皇帝有,皇后也有。
皇帝果真沒有太過罰他,只是讓他回去寫十篇大字,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說完了懲罰,皇帝問他:「柳先生可好?」
大皇子這回不敢耍心眼,加上這次轉危為安柳洺的主意有大貢獻,他十分乖巧地一五一十描述在柳府的情景,連柳洺晚膳吃了什麼都說得一清二楚,說完還忍不住同皇帝感嘆了一句:「柳大人真可憐。」
皇帝聽到柳洺說想開了心中鬆了一口氣,又聽到兒子真情實感的一聲感嘆,深有同感,但是他卻不許兒子這樣說:「柳先生能以病弱之身走到今天,哪輪得上你同情?」
「我旁的不敢同情先生,可這吃上我的確比他幸福好多呀!」大皇子微微不服氣,壯著膽子反駁。
皇帝眼角微微上提,看向腿邊的兒子:「十年如一日清茶淡飯,柳先生意志堅韌不受外界誘惑、不因此轉移性情,你連每日三篇大字都堅持不下去,要找兩三個人幫你寫,你說,誰同情誰?」
大皇子被戳中死穴,頓時低下腦袋連小肩膀都垮了。
皇帝嘴角微微上揚,然而想起柳洺神色又慢慢認真起來。
六月初六,大朝會。
沸沸揚揚的端午事件已經鬧了一個月,皇帝聽完兒子轉述的柳府諸事,心裡終於下了決斷。
這一日,果然御史又開始參趙王世子。包括皇帝在內,所有人都以為說的還是柳洺之事,誰知道,這一次御史所參之事,竟和柳洺受辱案不遑多讓。
此次御史說的是,兩年前科舉大比,趙王世子仗勢欺人,曾凌辱了一位年輕舉子,導致這位舉子不堪受辱企圖自盡,最後人被救下了,但是趙王府掩蓋了此事,那本可能金榜題名的舉子不曾參加科舉就離開了京城,如今生死不知。
趙王萬萬想不到竟然還有這事!腦中一轉就知道遮掩此事的人是誰,除了老親王妃也就是他的母親,萬不會有第二人。至此,趙王心生悔意,不該為順著老母而對長子疏於管教。
然而趙王再後悔也沒用了,柳洺受辱還有一二政敵拖拖後腿,皇帝念在同一血脈的情分又是首犯還會手軟一分,畢竟趙王已經把他打得去了半條命,可凌辱舉子致其自戕,此等畜生不如膽大包天的行徑一而再再而三,顯然趙王世子眼中根本沒有王法!不止如此,此事如今被揭開在光下,一旦傳到外面讀書人的耳中,全國的書生都要造反了!
本就有了決斷的皇帝大怒,命人把趙王世子立刻綁了來!
趙王世子進宮不久柳洺就得到了消息,她計劃的第二步已然穩妥落下,一個劣跡斑斑之人,說出荒唐的話,幾人會信?
張蔚恆不顧她推拒幫她穿上不厚不薄的外衫,如今都進入夏日了,柳洺因為落水卻依舊四肢寒涼,人家穿的是夏衫,她要穿春衫才剛好。
柳洺拗不過他,只好當成個重病號由他伺候,嘴裡也正說著朝上提到的舉子:「也不知是不是我們那的人與趙王世子犯沖,這人我認得,也算是我的老鄉。嵩縣宋承……我記得那年府試,也正是我身子不好的時候,琳琅將我裹得嚴嚴實實,宋承他熱心腸,好意提醒我穿這麼多入場考試會有麻煩。」
張蔚恆一邊給她系衣帶一邊問:「一句提醒你就記得這個人了?」
柳洺心情有些沉重,想笑他醋廠子又笑不出來:「當時人家看我都像看個傻子異類,只有他一人好意提醒,我就仔細聽了他的唱名。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郎呢,意氣風發躊躇滿志,我還想著說不定在京城能夠再遇,誰知……」
張蔚恆輕輕撫著她的背:「去嵩縣的人應當很快有消息了,到時候我們能幫就幫。」
柳洺嘆息一聲,與宋承雖然只是半昏半暗的黎明中一面之緣,但是她記得這個少年相貌很好,尤其一雙眼睛又清澈又明亮,如今遭遇如此災厄,不知是什麼境況了。
兩人說著話,嘆息著宋承的遭遇,不久後,如柳洺所料,皇帝宣召。
柳洺起身,張蔚恆抓起備好的披風披在她的肩頭,重重握了一下她的肩:「我在家等你。」
柳洺回首和他對視一眼,微微勾起嘴角點頭。
來宣旨的太監神色很複雜,倒沒有輕視,就是一路上忍不住總是往她臉上、脖子上瞟,柳洺眼觀鼻鼻觀心,腦中卻大概知道趙王世子幹了什麼了,這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走上大殿,柳洺立刻被種種目光鎖定,掃在身上的視線懷疑、好奇、擔憂、冷漠……不一而足。
她腳步均勻,身姿筆直,一路迎著百道視線走到了御前,朗聲行禮。
皇帝很快便叫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