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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尤寶珍也沒空去理他們,她握著溫熱的杯子窩坐在客房的床上看電影,是最近已經上映的所謂大片《大笑江湖》,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那裡面的愛情,她一點也不覺得感動。
這世上,哪有可能那麼純粹的一見鍾情,死而後已。
即便是真的愛上了,磨合期能過麼?兩個天差地別的人,磨合的痛,勝過失戀的傷。
床邊輕輕陷了一角,講完故事的卓閱走進來,很自然地靠著她,然後,見她沒反應,更自然地擁住了她。
尤寶珍沒有避,也沒有躲,一動不動。
卓閱的懷抱很溫暖,比她腳邊的熱水袋要舒服多了,所以說,女人到底還是需要一個男人,尤其是頭疼腦熱需要人的時候。
電影裡,月露終於又回到了小鞋匠的身邊,音響里,連音樂也溫情了起來。偏偏頭,她閃開一些,問他:「卓閱,我們以前有愛過嗎?」
語氣平和,還很平靜,仿佛問他明日是晴天還是雨天一樣。
卓閱頓了頓,答非所問地:「寶珍,如果你真的還想再婚,不如就嫁給我,嫁人嫁人,如果一定要嫁,與其嫁一個什麼都不靠譜你也一點都不了解的男人,還不如嫁給我,我也算是你知根知底的吧?我還是尤橙的親爸爸,既然我有誠意,你不妨湊合湊合再接受我就算了。」
他說湊合。
尤寶珍笑,他終於不說愛了。
是因為終於明白愛其實並沒有真的天下無敵了嗎?是終於看透了,現實里更多的白頭攜老,是湊合著才走到頭的嗎?
其實,想一想,湊合著也未嘗不可,因為是湊合的,所以沒有抱太大的期望,所以,也不會有太多的失望。
她想,女人其實就是矯情得離譜的動物,她對卓閱,有過埋怨,有過防備,甚至於也不是沒有過複合的幻想—只是,他把徐玲玲帶來了,讓她的幻想破火了而已,可是她心裡頭,是從來沒有恨過他的,或者就是因為,那次離開,他不是唯一有錯的那個人。
所以,方秉文離開的時候說,要不要我們假裝再好一陣子?也讓你前夫恨得咬咬牙好不好?尤寶珍想了想,卻沒同意。
她不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還可以拿感情試探著玩遊戲,而且,有意義嗎?失去的,錯過的,怎麼樣都是討不回來的了。
她睜開眼睛,看著屏幕反映著的卓閱的影子,有些疲憊地問:「為什麼你一定要是我?你現在有錢了,當真是鑽石王老五,要什麼樣的女孩子沒有,為什麼就一定要是我?」
要湊合也不該是再選她這樣的。
卓閱說:「因為我愛尤橙,因為我愛你。」
她選他,可以是湊合著先這樣,但是他選她,卻一定是因為有情未能了。
她如果一定要一點平衡,卓閱想,那就真的讓他愛她,比她愛他要多。
卓父卓母還真的專門回了一趟老家,給她拿來了赤腳醫生泡的蜈蚣酒,前後兩天,風塵僕僕的,真正是馬不停蹄。
尤寶珍接過那瓶藥酒的時候還有點愣怔,總覺得,這樣的討好,有讓她無法及時消化的恐慌感。
她的手其實已經在慢慢好轉,雖然進展慢,但到底三天藥水吊下來,疼痛感沒那麼強,也紅腫得沒那麼厲害了。
但是看到卓父卓母一臉期待的樣子,她知道這樣的話不能說,一說就顯得不近人情也不懂領情了,所以只好接過來,說:「麻煩你們了。」
蜈蚣泡的酒,顏色橙黃,盛在一個普通的破璃瓶里。
她湊到眼前看了看,裡面已沒有了蜈蚣,大概是怕她看著不舒服。尤寶珍取過棉簽,細細在傷處搽了又搽,這藥涼涼的,塗在手上,有些微微的辣意,很舒服。
卓閱像是看出了她的難堪,在邊上取笑說:「為了這一瓶藥,我爸爸坐飛機來,貢獻的路費錢比這瓶藥酒倒還貴得多……不過你不用內疚,再做我老婆就好了。」
後面一句話,是附在她耳邊,細得只她能聽見。但看在外人眼裡,這動作已經很曖昧了名她微微紅了臉,抬起頭,卓父卓母笑吟吟地撇開了頭,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
做父母的,從來都是以兒女的幸福為幸福,這麼些年了,卓閱的不開心,他們都看在眼裡。所以再不滿,也認了。
卓閱在客廳里坐了一晚上的時候,卓父嘆一口氣和卓母說:「我們能活多少歲?就隨便他吧。」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句話,是無奈的父母無可奈何的感嘆,無關於豁達不豁達。在去替尤寶珍拿藥酒的路上,卓父就想明白了,這個兒子,他們捨不得,所以,就只好幫著他。
卓父對尤寶珍沒有不滿,但也說不上喜歡,或者滿意。兒媳和婆家人,總足有些距離的,這個,是卓閱離婚後他就想明白了的,雖然心裡涼,但這也是事實。只是她太倔了,不服軟,也不輕易認輸,他本身性格就偏柔弱,所以,有一個強勢的兒子就夠了,其實不太認同再加一個也同樣強勢的兒媳婦。
兒子離婚的時候,他還在醫院,卓母被氣到進醫院的時候,他也恨不得散了算數,但氣過了,又覺得內疚,自己的老伴他還是了解的,脾氣不好,講話也沖,那段日子大家都不如意,所以就都過火了。
但她已經離開了,一點留戀也沒有,好像是種解脫般,那個家,就那麼讓她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