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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寶珍從來沒有看過裡面有多少錢。
她說過不需要,她便不會動用,等尤橙大了,她若想要,給她就是了。但現在,女兒是她的責任,只是她一個人的責任。
兩年多過去,卓閱顯然比她混得要好,連方秉文那樣的人都要努力去討好他。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做的是什麼?
尤寶珍記得那會他一時說想先找份事做,一時說還是做老本行廣告,人脈關係都是有的,只需要尋個地方開始,但他又說這東西複製性不強無法做大;於是想去鄉下開生活超市,並帶動一路,慢慢以連鎖供貨為主。
尤寶珍是支持做廣告的,因為他們都熟悉這個行業,利潤與陷阱看得分明。
超市那時候已經開得擠破了頭,農村的小店雖然規模不行,但數量已經可觀,再加上勝在他們根基深厚,都是土生土長,人緣超強,鄉下人都是講點照顧熟人生意的。
所以兩人那時候意見分歧相當大,她覺得他好高騖遠,還沒開始做就想著要做大做強;他覺得她不支持她,從來就不和他同心同德,和他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吞雲吐霧間,她微微眯上眼睛,那些爭吵都已遠了,但那些難聽的話好似還一直響在耳邊。
憑著那一口氣,她回到這裡,白手起家,硬是自己將廣告做起來了,並且,雖存款不多,但也算有了點實業。
誰知他一出現就將她給比了下來。
方秉文對她冷若冰霜,卻對他,笑臉相迎。
手上的煙被一把奪走。
尤寶珍回頭,卓閱站在自己身後,看著那燃了一半的煙,冷嘲:「不錯,還學會抽菸了。」
說著把那煙送進了自己嘴裡。
尤寶珍決定不去看他那故意尋釁滋事的樣子。
她也不願意和他站到一起,兩年多再見面,他總給她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也許是,他現在條件比她優越。
金錢果然會讓一個男人氣質大變,雖然當年他就很講究,衣著品味。
用她的話說是,沒錢也要窮講究。
他現在,很明顯已不需要那個窮了,只需要講究。
尤寶珍笈著拖鞋往回走,想著要為明天的和談做好鋪墊,語氣儘可能平靜地說:「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回去睡去了,沙發上我已經放了床薄毯子,要是睡不慣,客房的衣櫃裡有被子,你鋪上去就可以了。」
後頭的卓閱沒有應,她當他默許,頭也沒回地進了自己房裡。
誰知道要關門的時候卓閱卻擠了進來,一如當年那麼賴皮:「我要和橙子一起睡。」
尤寶珍瞪著他!
他眉一挑,很不客氣地提醒:「你不要忘了,我可以隨時隨地隨處自由地探視和陪伴我的女兒。」
自由和陪伴,特意加重的語氣。
尤寶珍氣得要炸了。恨恨地盯他一眼,死死地抿著嘴唇又回到客廳。
她告訴自己,零晨兩點,她只是不想和他吵架!
可她仍然氣到胃痛!
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依稀還做了一個夢,夢裡面她衣著高貴優雅大方地走到窮得只能去討米的卓閱面前,優雅地甩下一百塊錢,優雅地揚長而去。
但忽然卻有人很不優雅地抓住她的裘皮大衣,勒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這樣一嚇就醒了過來。神智還未清醒,就聽到房裡頭尤橙在尖叫:「啊,爸爸!」
啊,爸爸!愉悅的,不能置信的,聽在尤寶珍耳里,簡直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子終於摸到了奶奶真實的笑臉那樣的驚喜。
她鼻頭忍不住有點泛酸。
一起身,這才發現自己把自己完全裹進了毛毯里,裹得完全動彈不得,難怪她夢裡會感覺好像是有人勒住了她的喉嚨。
三下兩下扯開束縛,尤橙這會已牽著卓閱的手興奮地沖了出來:「啊,媽媽,你看,爸爸!」
她的喜悅感染了她,這種真實的毫不加掩飾的喜悅也讓她覺得很妒忌很心酸,原來她給她再多,也有缺了他而彌補不了的東西。
尤寶珍撐起身子,撫了撫女兒紅通通的小臉,說:「嗯,爸爸回來了,先去換衣服,然後洗臉刷牙,不然上學要遲到了。」
尤橙卻抓著她的手,急切地請求:「媽媽,媽媽,我今天不去讀書了好不好?好不好?」
要很艱難,尤寶珍才能拒絕女兒的懇求:「不行,白天讀書,你晚上可以跟爸爸一起玩。」心裡同時也打定主意,如果卓閱晚上沒時間,打也要把他打回來陪一陪女兒。
這是他欠她的。
尤橙嘟著嘴,很不情願。
但她不敢反抗尤寶珍,很小尤寶珍就告訴她,讀書是正事,任何事都沒有讀書重要。
卓閱這時候也彎下腰,說:「嗯,橙子乖,爸爸送你去學校,放學的時候爸爸再去接你。」
「啊,真的嗎?」尤橙的眼睛一下子亮得發光,「你送我嗎?」轉過來又看著尤寶珍,「那媽媽,你們一起送我,一起接我嗎?」
見尤寶珍點頭,她強調:「是一家人都要接我嗎?」
尤寶珍說不出話。
反倒是卓閱笑著回應了她:「嗯,我們一家人,全部,都去接你。」
尤橙這才心滿意足地跳回房裡換衣服了,沒多會,就聽到她在房裡頭叫:「媽媽,媽媽,我穿什麼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