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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去的時候,卓閱看她的眼神,明明是希望她最好永不回家,最好就那樣消失了,那樣,也許他在生氣過後還會生出一點愧疚與自責。
但她回來了,毫髮無傷。
於是她成了錯得最離譜的那一個,於是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做得太過份了。
可她不想挽回,不想挽回,是真的也覺得累了,在車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想得最多的是,她和他,該怎麼辦?婆媳之間越拉越大的裂痕,和他之間越走越遠的距離,不管他和那個女人的真相到底如何,他們之間本身的關係看上去都已經是那麼的難以修補了,像是長在腳上最結實最厚重的蠻子,什麼刀劈斧砍也無法削回原樣。
而原來,他已做好的決定,他認為唯一的辦法,只是離婚。
現在,功成名就順利發財了的他,特意跑到這裡來談所謂的生意,真正目的是想跟她要回尤橙的撫養權嗎?
她覺得很恐慌,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照了她。
她覺得自己剛才真是說了世界上最蠢最蠢的蠢話,如果他真是要奪回尤橙的撫養權,她會有多少勝算?
也許,有必要去找一找律師了。
想到就做到,尤寶珍當即決定打電話給小敏。
小敏是尤寶珍同學,當初她之所以到這裡來,也是因為有她可以投奔。她在當地法院上班,除了外出旅遊平時宅得相當出奇,快三十了還沒有嫁出去,急得她老娘一看到尤寶珍就不停訴苦,說這個女兒顯然是要她養到老了。
尤寶珍有時候聽了只覺得想笑,找她這種離婚女人哭訴,不明顯沒什麼作用麼?她本身就是失敗婚姻的見證者和親歷者,婚姻里的百種滋味,她清楚得都不想動勸小敏走進去。
小敏聽她說完,安慰她說:「沒事,他比你有錢也沒有辦法,尤橙畢竟跟你的時間最多,而且,尤橙也有五歲了,她自己可以選擇的呀。」然後扔給她一個電話號碼,「實在不放心就打這個電話諮詢一下,放心,我堅定地站在你這一邊的。」
尤寶珍心裡略略定了一些。
司機這時候提醒她說:「小姐,交警處到了。」
尤寶珍付了車資下車,決定還是先處理完車的事情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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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事情多如牛毛,但到四點半,尤寶珍還是決定要放下一切先去接女兒。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一旦卓閱真是來跟她爭奪女兒撫養權的話,她不能在這種事情上給他以口舌。
在這麼早的時間裡可以同時看到爸爸媽媽,尤橙果然興奮得尖叫。
她在樓下的遊樂場裡玩了又玩,瘋得沒一點正形。
直到她累了,才提出要回家。
走出幼兒園,尤橙嘆氣:「唉,我好累啊!」
聰明如尤橙,知道如何婉轉表達自己的需要。
卓閱笑了笑,如她所求,蹲下來看著她:「那爸爸背你好不好?」
尤橙的大眼睛瞬即發亮,小手攀著卓閱的肩膀:「我要騎駕!」
卓閱二話沒說,就把女兒放到肩上。
尤寶珍很想提醒他小心衣服,尤橙剛才玩的時候踩到水漬,鞋底一片狼藉。
繼而腦袋裡面警鈴大作,要換以前,如果身著如此昂貴的西裝,卓閱根本不可能會允許女兒騎到他肩上!
她抿緊了嘴,這隻有一個解釋,他在盡力討尤橙歡心!
前面的卓閱和尤橙玩得很是開心,尤橙騎在爸爸肩上,笑聲清脆如鈴。
卓閱說:「寶寶今天很開心啊?」
尤橙抓著卓閱短短的頭髮,搖頭晃腦地答:「是啊,以前媽媽好晚才接我,我就看著那下面的鞦韆也不能玩,老師說,爸爸媽媽沒有來接就不能出教室。」
尤寶珍聽得如墜冰窟,她第一次真正痛恨尤橙的話多,也第一次痛恨她居然五歲就有這麼清楚明白的表達能力。
卓閱果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尤寶珍也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輸人不輸陣!
卓閱像是故意要氣她,繼續問尤橙:「媽媽天天都很晚才來接寶寶嗎?」
尤橙小大人似的嘆一口氣:「唉,是啊,媽媽好忙的。」頓了頓像想起什麼,又說,「爸爸要不你多賺點錢吧,你去賺錢媽媽就不會那麼辛苦了呀。」
……
良久,尤寶珍聽到卓閱輕聲回答說:「好。」
萬幸萬幸,他沒有再說什麼挑釁她的話。
尤寶珍偏過頭,看著迎著陽光笑得明媚如花的女兒。
她終究還是多向著自己一些的。還記得尤橙兩歲多的時候,尤寶珍要出去上班,尤橙問她為什麼。
尤寶珍說:「媽媽要去賺錢。」
尤橙當時就說:「讓爸爸去就好了啊。
三年過去,她還是這樣想的,媽媽應該陪在她的身邊,爸爸應該多出去賺錢。或者從小家的模式就是這樣,所以,他們離婚,尤橙也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至少,在她的世界裡,爸爸在固然是好的,但爸爸不在也沒什麼所謂,因為爸爸要出去賺錢。
經過早上的事,尤寶珍已經不抱有再把卓閱趕出家去的希望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尤橙也會問她:「為什么爸爸不回家?」
她跟尤橙說過爸爸媽媽已經離婚了,在這方面,她從不刻意隱瞞什麼,當時尤橙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反正,只要媽媽還在身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