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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三,讓我們出去。」宗三背著的刀帳里傳來了藥研的聲音,低沉喑啞, 卻有些許虛弱。
宗三沒有猶豫, 立刻打開了刀帳, 下一秒, 擅長夜戰的短刀以及脅差都站在了他的身邊, 極化的物吉貞宗懷裡, 躺著花顏安靜沉睡的軀體。
宗三微微一愣, 他還沒反應過來, 金髮金眼宛如天使在世的物吉貞宗以及快步而來,溫柔秀致的眉眼帶著難掩的焦慮:「宗三殿下, 主殿不知道為什麼昏迷不醒!我們用盡了一切的辦法, 她還是沒能醒來, 而且……而且……」
這個白衣金髮, 笑容溫暖、氣質清貴如同王子般的少年突然微微一哽, 那雙清澈溫暖得令人自慚形穢的眼眸里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近乎心碎的悲意。
他清潤的嗓音哽咽著, 仿佛漏風的袋子,連簡單的吐字都覺得艱辛:「……沒有,呼吸。」
宗三瞳孔驟縮, 他幾步上前抱過了物吉懷裡的花顏,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沒有。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甚至沒有體溫。懷裡仿佛就是一具被抽掉了靈魂的空殼,空有美麗的皮囊,卻沒有令人痴心的魂魄。
那個強大的、散漫的,仿佛遊戲人間對一切都不在意,卻又實際心軟嬌氣的靈魂,不在了。
「……怎麼會這樣?」宗三懷抱著花顏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但是他很快又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急促地道,「我們還沒有消失!」
「付喪神還沒有消失……證明靈力的連線還沒有斷裂,審神者沒死,我們就不會變回本體刀。」
說到這裡,宗三似乎在瞬間冷靜了下來,唯有擁抱著花顏的手臂依舊繃得很緊:「這裡畢竟是主君的誕生地,或許發生了什麼我們不清楚的意外狀況。但是既然我們沒有消失,那就證明主君還活著,總之,我們先安頓下來,再試著尋找主君的……」
宗三話音微微一頓,而站在他身邊的短刀脅差們也瞬間備戰,站在這裡的刀劍已經代表了本丸里的最高戰力,無一不是已經極化的刀。
小夜左文字一雙過於鋒銳的藍眸在黑夜裡依舊熠熠生輝,他朝著兄長微微點頭,便縱身而起,化作一道鬼魅般的藍影遁入黑暗。
平野藤四郎與前田藤四郎開始往後退,退到了宗三的身邊,一左一右地護持在花顏的身旁,而脅差們則悄無聲息地拿出了弓兵,潛伏進角落的陰影中。
笑面青江微笑著回頭,朝著宗三比了一個手勢,便從陰影里顯出身形,將自己暴露在燈光的籠罩下,步履從容地朝前走去。
「哎呀,實在抱歉,我們不慎誤入貴地。」墨綠色長髮的青年臉上掛著恰到好處溫和的笑靨,朝著走廊盡頭的人影寒暄道,「可否勞煩閣下為我們指一條明路呢?」
「我們並無侵犯……哦,冒犯之意,非常的,字面意思上就可以理解的意思哦。」
躲在黑暗中的短刀和脅差們齊齊汗顏,實在沒想到這個色-情中學生居然在這關頭還有閒情逸緻講黃段子。
唯有宗三將花顏護在懷裡,一雙異色的瞳孔里卻映照出眼前的場景——風姿清雅宛如平安京貴公子般的笑面青江身邊纏繞著雪白的煙霧,藍紫色的煙霧宛如百鬼夜行的燈火,飄悠悠地圍繞在他的身側,在黑夜裡顯得詭譎森然無比。
一身白衣的女鬼正漂浮在他的身旁,慘白到極點的面容上掛著幾乎要裂到耳根旁的笑容,眼底燃燒著猩紅的火光。
笑面青江的眼睛裡封印著傳說中被「笑面青江所斬殺」的女鬼,這在本丸里並不算是什麼秘密。
但是如果笑面青江並不想被他人窺見時,女鬼的身影即便是同為付喪神的刀劍男士們,也都無法看見。
但是此時,陰陽兩界的鬼影,在宗三的眼底全部展露無遺。
宗三微微皺起眉頭,意識到自己被修復的靈犀或許出了什麼問題。
他曾經是「奪取天下人之劍」,後來成了「天下人之師」,但是這兩種不管哪一個,都跟魑魅魍魎的鬼怪傳說扯不上關係。
宗三雖然信佛,但是他不是數珠丸恆次這樣的佛刀,也不是騷速劍那樣的靈劍,構成他這具形體的傳說並沒有摻雜進神怪的部分,所以他不應該能看見的才對。
到底發生了什麼?
宗三心底些許的困惑,很快就失去了深究的心思。
從走廊的盡頭裡走出來的,是一個女人。
一個有著銀白色長髮、身穿和服,姿態嫻雅靜美宛如春日落櫻般的美麗女子。
她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眼底卻藏著某種讓人熟悉的朦朧迷離,她一步步緩緩而來,竟讓人不自覺間聯想到物哀年歲零落成泥的春櫻。
「諸位……」她很輕很輕地笑了笑,明明笑容很美,卻讓人想到了某種非常扭曲非常瘋狂的東西。
「你們突然出現在這裡,可當真是令人意外,只是如果再不離開,元老院的人可是立刻就會包圍過來了。」
「我可以幫助你們離開這裡。」
她矜持而又優雅地頷首,一舉一動都昭顯著良好的出身與教養,仿佛名門世家的大家閨秀。
「只是作為條件,還勞煩諸位用你們進來時的方法,將我帶出去了。」
「我名為緋櫻閒,很高興——認識諸位。」
花顏披著藍堂英找來的斗篷,離開了藍堂英口中的月光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