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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你再一次看見這一切,我就十分滿足了。」國常路大覺緩緩開口:「我的安排你還滿意嗎?我認為一名真正的英雄不該泯然人眾, 該是你的東西,就應該是你的。」
阿道夫沉吟道:「其實不用這麼大費周章,你清楚我並不在意那些。」
國常路大覺平靜的看著他,昏聵的目光之中沉澱著歲月塑造出來的風霜與智慧,這讓阿道夫很難將他和印象中那個頑固的大佐聯繫到一起,但他一開口,他就知道,這正是自己的老朋友。
他說:「可你失去了。」
正因為是老朋友,才會執拗的想為他找回什麼。
國常路大覺在用他的方式彌補阿道夫丟掉的這些年,排除常識上的錯位,這些年又有多少研究在世界級別的舞台上取得突破,曾為德國頂級學者的他無疑被拋在了原地。
這些年的丟失,不只是科學在進步,人類的文化,各國之間的關係,隱藏在陰影之中的「生命」,許許多多的變化,組合成龐大的洪流將他淹沒絕頂。
如同老朋友所說的,他被落下了太多步,即使有白銀之王的王座為他展開永恆的聖域,他以後將會有大量的時間彌補此時此刻的落後,但如果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從沉睡中醒來,他毫無疑問已經變成「一無所知」的廢物。
他曾經肩負的實驗,可能已經被別的人拿出成果,他過去獲得的榮譽,也許已經被另一個人拿在手裡成為他在科學領域上的王冠。
他的知識還在,他的學識仍豐富,他依舊可以通過自己多年來磨礪出的聰慧頭腦碾壓一群庸才,但世界的頂端,那個只能留下幾名頂尖學者的舞台,在此刻確實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
他被自己的理想拋棄了。
他失去了一切。
一覺醒來,家人還是與社會的聯繫統統通過國常路大覺的口告知給了自己,而好友如今也已經有了黃金之王的新身份。
他應當感到無所適從,但實際上,他心中只有少許的茫然。
作為親手挖掘出石板的科學家,也是研究德勒斯登石盤最深刻的學者,阿道夫對王權者結構的脆弱之處心知肚明。
當好友成為了黃金之王,而自己也擁有白銀之王的新身份,那麼一切就已經重新開始,他們無可避免的需要面對一些倍現殘酷的現實。
比如在他的研究之中,王權者可並非代表著幸福美滿。
七位王權者中,白銀之王尚且還好,黃金之王雖然是考驗個人能力的位置但仍能接受,可是除此以外的其他王位各有各的不足,各有各的缺陷。
這個缺陷指的並非是王權意義上的殘缺,實際上,石盤賦予王權者的權利崇高無匹,不存在任何缺陷,與之相對,作為承擔之人的王權者將必會因為「人」之缺陷而隕落。
赤王之權,爆裂難當,所選之人定有非同一般的內心與火熱的性情,這種人可以是極具有人格魅力的領袖,但與之相對的,他將如同流星般,自天空一閃而逝,留下最璀璨的光芒,與極為遺憾的消逝。
歷史中的亞歷山大大帝,和許多執政生涯極為短暫的偉大王者,他們的靈魂炙熱的如同火焰,卻不能像是太陽一般永恆。
赤王就像是這些王者一生的影射,短暫但熾烈。
青之王,按照常理,他將會是最穩定的矛與盾,專注防禦的聖域足以庇護王者旗幟下的每一位臣民,阿道夫曾相當看好這一位王權者的潛力,尤其是青王的性質註定了他會是重視規矩的王者,這對社會的安定很有用處。
但是阿道夫在確定這個想法不久,青赤之間的糾葛就像是魔鬼的影子,將毀滅的風波纏繞在青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上。
他想盡辦法也沒法阻止這個過程,最後也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共同消逝。
黑王的毀滅,綠王的生機,前者不論如何冷靜理性,終將會被自身所屬的性質拖垮,後者的變革則是現代社會的大敵,一經出現,終將會帶來無止境的混亂。
最後的無色之王,他本身的不確定屬性就讓阿道夫難以把握它的脈絡,若只是平凡的性質還好,但為王的變幻無常,光是想想他就感到畏懼。
不怕一位王殘暴無度,就怕一個王想一出是一出,歷史證明了比起暴君,腦子轉的快的王更能給社會帶來足夠恐怖的危害。
現今已經是各國之間和諧相處的時代,既沒有變革的必要,也不需要毀滅提前來臨,赤王的熱情在和平的國度之中註定會引來破壞的狼煙,青王註定會作為盾與赤王交戰到一起,無色之王若隱若現的影子,跳動的則是魔鬼的步伐,在成熟的科學家眼中,他們都該是被時代擯棄的存在。
然而石盤的存在再度將他們送上國家的舞台。
想到這裡,阿道夫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老友,為他這些年的努力感到由衷的歉意與自豪。
若非有黃金之王的約束,那些有能力給世界帶來第三場大戰的王權者也不會被約束在日本這座小島上,同時他也為自己缺席多年感到深深的歉意,這原本是自己的責任。
然而國常路大覺並不在意這些,對他而言,摯友的甦醒就是這些年辛苦換的的最好的獎賞。
「要不是你剛醒來不久,我會邀請你喝一杯。」他故作輕鬆的說道,阿道夫鬆開眉宇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那麼凝重,伸手拿起桌面上的紅酒杯,向國常路大覺起手,「只是紅酒的話,相信那些醫生也不會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