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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噠子找到她時,她正姿態優雅的側目沉睡,其憨然沉睡的美態,仿佛她仍依偎在三途川上的彼岸花中,睜開眼就有滿目赤紅連岸搖曳,其景妖艷如火,動人心魄。
那是她在死亡的痛苦中,努力創造出的棲身之處。
也是她如今睡夢中一個舊日的殘影。
第470章 晉江文學城
本我代表著概念與構成, 所以觀察玻璃瓶中的小人的那個[伊邪那美]才那般龐大,起源海面上的祂是眾神之母的神性與人類惡的結合,同時代表了母性在人類文化中的影響力,與允許存在的文明之敵的巨大化。
以上兩個都是摻雜了「雜質」的祂, 既可以是祂, 也可以是代表純然野獸的「它」。
唯有虛無之海中, 這個剝離了[提亞馬特]的外殼, 展露出常人體格的個體,才可以用她來稱呼。
同時——也可以交流。
「我有個問題想問很久了,方便的話願意和我聊一聊嗎?」
通過共鳴穿過提亞馬特的保護層, 得以與女神直面相對的咕噠子在屈膝泄掉落地後的衝力後, 氣勢沉穩的向她走過去。
身為眾神之母伊邪那美擁有無與倫比的美貌, 生育了世間萬物的她, 外表自然而然的帶有各種美色的一部分。
生命起源於她, 生命的美麗自然由她給予。也因此, 她超越人智所能理解的美貌在人類的理解中變得格外陌生。
用肉眼可以辨別出多種多樣的美麗, 但正因為這種美太過駁雜, 就像是一股腦接受了太多信息後的電腦,強大的衝擊力反而使電腦死機, 使這份美麗在人腦的轉化中成了可怕。
但話雖如此, 凡人本就沒有直視神顏的資格, 在古老的祭祀文化中, 多看一眼神的雕像都是褻瀆,遑論女神本人。
直接對著女神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平和的咕噠子,某種意義上已經遠超世人對「普通」的定義, 儘管咕噠子身旁的所有人都努力讓她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生老病死,然而這些人一葉障目的沒有發覺到, 塑造起她這個人的過去原本就不算普通。
按照正常理解,她合該有個「英雄」的身份。
但是咕噠子本人不接受,所以她就這麼不尷不尬的卡在一個「實習期」內,照舊在人群中嬉嬉鬧鬧,在需要的時候披甲上陣。
她心態良好,哪怕見到蘇美爾文化中的女神也能談笑風生,和災難之獸面對面,也不帶慫的,甚至還把人家拐回迦勒底,類似的事情做的多了,這會兒和眾神之母面對面,她也能笑著開口,笑著說話。
從沒有人能在黃泉女神的面前微笑,死亡後,她目之所視的一切全然悲苦。
從不會有人在伊邪那美面前放鬆,在冥府之地,不論她怎樣殷切的招待那些膽大妄為的狂徒,懇求希冀他們留下,他們也總會動用武器,將母親殷殷切切伸向自己的手斬斷。
地上的生命已經忘記了「她」這個母親,他們甚至用對待敵人的態度拒絕她。
那麼,她也用對待敵人的態度拒絕他們。
這是眾神之母伊邪那美變生後,基於數萬年來被拋棄,被無視,被憎恨的對待後,努力思索後得出的結論。
母親一定會愛自己的孩子嗎?
這個問題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在被拋棄,被傷害,被詛咒,被憎恨之後,母親選擇不再「愛」那些孩子們了,而孩子們本身也不期待不需要這份愛意。
所以這愛塵封,跌落,永久的沉入起源之海深處……
伊邪那美的回答沒有讓咕噠子感到意外,其實回顧和伊邪那美有關的神話,無一不是被負心的丈夫辜負,被忍耐生育之苦誕下的孩子殺死,受苦痛,受折磨,仿佛天生就是與痛苦伴生的女神。
作為一個女神,她的遭遇象徵著全體女性的命運,但作為一個單獨的個體,一個女人,一個母親……
咕噠子同情她,也憐憫她。
她得到的愛,全是有目的的,還在最後義無反顧的將她推向深淵。
彼岸花形狀的瞳孔曾注視著幽冥,如今用來注視朝自己靠近過來的少女,少女有一副對人類而言十分可愛秀麗的容貌,生機勃勃,令伊邪那美不禁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還活著的時候。
朝陽下盛開的花朵真的十分美麗……
前進的腳步最後停留在距離她三步遠的位置,咕噠子垂著手蹲了下來,因為伊邪那美保持跪坐的姿勢,距離縮短後站著就顯得居高臨下。
咕噠子不想給她造成這樣的印象,因為伊邪那美的過去之中曾有太多親近的人這樣高高在上,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告訴她她就應該呆在冥府之中,做一個受到人類詛咒的黃泉津大神。
沉重的千引石堵住通往比良坂外的唯一出路,還有道反神時刻監視身處黃泉之中的她。
孩子們用最刻薄苛刻的態度對待自己的母親,但是最開始的那幾千年,伊邪那美仍心懷期望,希望有誰來帶她離開這個枯寂落寞的死亡之地。
然後她等來了,等來的是絕情的夫妻之誓。
啊啊,每次想到這些,伊邪那美都會感到痛苦,可偏偏冥界之中的日子漫長而枯燥,一個人寂寞久了,連怨恨都會被遺忘,然後開始一次一次的釋放那所剩不多的善意,希望從地面上偶然來到黃泉中的人們留下。
留下吧……留下吧……留下吧……可憐可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