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頁
「唰——」
被打斷思路的毛利霧仁一下子拉開紙門,門後年長的老僕人露出受驚的表情。
要知道自從幾年前毛利少爺爬山遇上以外,回來後就一副陰森森的樣子,不少侍奉毛利家的女僕都在背後念叨少爺是碰上雪女了,不然性情怎麼會變化這麼大?以前的毛利霧仁可是小天使一樣的爽朗青年!
現在的毛利霧仁,冷漠神秘,每天不知道神神叨叨的在搞些什麼,屋子也不讓別人進,對夫人也是一副冷漠的態度。
大家嘴上說的少,但心裡卻都覺得少爺是中邪了!
現下被那雙尤為冷漠的眼神盯視,老僕人強忍顫抖,深深的低下了頭。
毛利霧仁沒對她做什麼,全程不過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她自己就已經承受不住。
「我知道了。」
認出她似乎是跟隨在自己母親身旁的侍女,毛利霧仁什麼都沒做,說完這句話就拉上了紙門,走回屋內。
他的房間裡私人物品少的可憐,但是臥室那間屋子裡卻有一面鏡子。
等身的鏡面照射出青年穿上正裝後修長的身材,不健康的臉色在黑髮紅眼的映襯下越發蒼白。
毛利霧仁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管多少年過去,心頭的那一絲荒謬還是沒有消散。
他本身是無畏無懼的大妖怪,但是被高天原那幫神明暗算,導致肉體和靈魂長期分離,靈魂還被困在一個連自我意識都會逐漸模糊的異世界,身軀則被丟入黃泉深處。
他原本是——惡羅王。
那個引起一整個時代恐怖的惡鬼!
地位等同於同時代織田信長在歷史上留下的位置,他在妖界,神界,也擁有各種各樣的恐怖傳說。
弒殺,殘虐,冷酷,狂妄,恐懼……
身為一隻大妖怪,他有充足精力給眾神,給神靈帶去絕望。
可是那一戰的下場,連他都感到後悔。
無數年來,連自我意識都被模糊的處境,連天不怕地不怕的惡羅王都會感到畏懼,那時他發自內心的懇求有個人來救救,救下他!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會有人誤入「那裡」……應該是闖入才對。
不知不覺已經靠近等身鏡前,手掌和臉頰貼在鏡面上,冰冰涼涼的觸感提醒他,自己擁有了身體,自己正「活」在人世。
「多虧的那個傢伙,要不是本大爺還沒法出來。」
因為咕噠子的突然闖入,封印被撕裂了一個小口,她在離開時,惡羅王的靈魂跟著她離開了那個地方,並在山中碰到了遇難的青年「毛利霧仁」。
他們兩個做下怎樣的約定暫時不曉得,但是哪怕是惡名昭彰的惡羅王,對待約定也和所有上古時期的生物一樣鄭重。
借用他身體變成人類的這些年,他確實有好好的遵守「約定」。
比如,遵從母親的提議,跑到一群人類中間。
即使在惡羅王眼中,那些人都是隨手可以捏死的螻蟻,但是本性傲慢的他,仍在試圖找回身體的同時,盡力扮演起不會讓母親操心的「兒子」角色。
他一直想辦法找回那具不老不死的身體,可是黃泉已經隨著舊時代的離去而崩潰,他的身體……恐怕也在那片被腐朽的大地上腐爛了吧。
雖然是不老不死,雖然被丟入火山之中,雖然「他」還擁有恐怖的力量。
可是連黃泉都已經被毀滅,連伊邪那美都消亡了,自己的身體還存在嗎?
毛利霧仁不得不去考慮最壞的可能。
這也是他安分的演繹著一個「螻蟻」的主要原因。
鏡面反映出的少年全身透出一種病態的瘦弱,陰鬱的氣質也讓他在宴會上不是那麼受歡迎。
但是毛利這個姓氏卻絕對不會有人讓他難堪。
坐上毛利夫人的車駕,一群人抵達高級酒店的會場,上流社會的宴會不會像是平民的大排檔那樣吵鬧,但毛利霧仁還是覺得腦仁疼。
會場的正中心,有個光芒萬丈的男人,和他正好相反,似乎很是享受萬眾矚目的待遇。
他正是這次宴會的舉辦方,跡部家的獨子,跡部景吾。
也是毛利霧仁最不想遇上的男人。
可是這場宴會就是出於毛利與跡部兩家的合作,他作為毛利家的獨子必須出席才行。
看眼跡部景吾,從眼神中,毛利霧仁就知道他肯定會過來,作為主辦方,他不可能不來迎接合作夥伴。
可毛利霧仁非常反感這個傢伙的處事作風。
也許是因為過去的他也差不多,那副無畏無懼,從未經受過重大打擊的驕傲模樣。
他心裡的驕傲在受困於靜寂和荒蕪中不知多少歲月後就支離破碎了,像跡部景吾這麼完好的,惡羅王就會忍不住去破壞看看。
反正他最擅長的就是破壞。
「毛利夫人,霧仁,歡迎你們的到來,一路上還順利吧?」
果然如同他心中所想的,跡部景吾應付好圍著他的那些人,幾步來到他們面前。
而毛利霧仁十分不喜歡他叫自己名字。
「跡部君,一路還算順利。」溫柔善良的女人(在毛利霧仁眼中)和善的笑道,甚至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今天的東京居然沒有堵車,這其實還算的上幸運。」
跡部景吾不假思索的道:「您當然是最幸運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