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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史詩上記載,他可以是智者,是大預言家,是教導王,創造傳說的偉大魔法師。
但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理解「人」這一自己起源的存在。
無法否認體內存留的另一半血統,這血統不能叫他永生,卻能叫他如旅人一般在漫漫歲月中長途跋涉。
這是沒有終點的一次旅行,而他在自己意識到時,已經被路上遇到的風景吸引著停駐下腳步,原本以為不會改變的荒蕪景色,意外的冒出一片綠洲,他這個旅人暌違許久的感受到清風,綠水,自然的氣息,忍不住就想停留下來。
以梅林的心智很容易得出這也只不過是一次短暫停歇,早晚還會啟程的,可或許是人類的血脈在血管內鼓動,竟是讓他將這一瞬當做「漫長」來度過。
這是何必呢?
他仿佛看見以往所矚目過的眾多長壽生命的死。
它們本是不會死亡,只會在時間到達時結束這一切,生死都縹緲若清風,可就是因為和「人」這種短暫又熾烈的生命產生瓜葛,最後被留下時就被種下名為「孤獨」的毒,寂寞的「病痛」。
以至於本來輕描淡寫的死亡,在還生存時以一種絕望又難熬的形式降臨,導致那些聽說過這些可悲同類的下場時無不對人類這一種族敬而遠之。
在這些幻想種族中間,梅林這個半夢魔是個異類,他不懼怕這毒,這病,主動深入到人類之中,他本該因為體內那一半是人的血統,學會趨利避害,但他卻因為這血統先學會了好奇這一特質。
他有夢魔所沒有的情緒,但他沒有人類所擁有的短淺和近利等缺陷,以至於當他出現,他就像是世人理想中的「完人」。
可是了解這完人真實面貌的人會得知,這沒有人心的異類的「完全」,究竟是以怎樣人渣的方式展開。
他不是完全之人,完美之人,他只是個格格不入的異類,在人群中假裝自己的友善。
講真,咕噠子一直想不通梅林究竟是懷抱怎樣的心情徒步趕來迦勒底的。
光從行為上判斷,他無疑是同伴,可從他言辭中偶爾提到的一些內容,他這個同伴有大半是自以為是的「追星情緒」作祟。
咕噠子作為被追逐的那個「主角」,倒不是不能接受這麼一個「粉絲」。
可是偶爾,偶爾這名魔法師表現出來的玩味,究竟有多少是他心知肚明,但放縱事態發生,造成危險,之後再假裝給出友善的反應,這誰也不知道。
迦勒底危險的傢伙已經夠多了,梅林的未知性混在裡面並不起眼,原本咕噠子也不會在意,可最近一直是他們兩個在一起,四捨五入就是同居,那麼咕噠子理所當然的會去想了解他是怎樣一種「生命」。
他對自己究竟懷抱怎樣的情感呢?
時至今日,她還是作為主角,被梅林這個粉絲追隨嗎?
一同走過這麼多時光,經過這麼多事件,一起品味過諸多煩惱和絕境,他們之間的羈絆還是如此「單薄」和「淺顯」嗎?
咕噠子有些想知道,但她有苦惱於自己改不改知道。
困擾的撓撓頭,手下的三明治已經出具規模,被她一刀切成兩半,然後拿起泡好的咖啡一起端出廚房。
自從這裡被確定為會有普通人經常出入的場所,房子的工坊性能就被關閉了大半,連帶著傳送陣的魔力也受到限制,再加上她因為工作的緣故在家的時間並不是那麼準確,所以迦勒底就沒有再讓人過來,一切家務交由咕噠子和梅林自理,那些操心的從者只負責每星期過來一次打掃房間。
像早餐這種小事,要是紅A他們在肯定用不到咕噠子自己動手,可現在就剩下她和梅林兩個,指望半夢魔動手是不可能的,不如說他做出的飯菜能不能吃才是重點!
端著蔬菜香腸三明治被放在餐廳的桌子上,咕噠子稍等片刻就等來一隻不會打領帶的半夢魔。
魔法師平時靈巧的手指似乎在這時就不管用了,好好的領帶在他脖子上被揉的皺皺巴巴,叫咕噠子格外看不過眼。
「過來。」她招呼一聲。
梅林乖乖錯過去,揚起下巴,露出來的脖子線條蒼勁,並沒有想像中的單薄瘦弱,白得透明的皮膚能看見健康的粉紅色紅暈,深色系的領帶落在上頭,像是白色的雪地上多出一條花紋繁複瑰麗的毒蛇,流露出一種無聲的極致危險,又像是一場春夢中不經意間撩撥起來的詭譎情調。
但是無論如何,咕噠子都沒注意到這些,手指麻利的給他的脖子上紮上一條「項圈」就退後欣賞自己的傑作。
梅林不自然的拉拉繫緊的部位,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到咕噠子專注的臉上。
沒什麼常識的半夢魔居然說了這麼一句。
「以後咕噠子會是個好妻子啊。」
「謝謝?」咕噠子疑惑的接話,看樣子是沒有理解梅林想要表達出的隱藏含義,但這本就是隱秘的心思,無法通過這種方式傳達給當事人就更沒有必要擺在大太陽底下。
他低低的笑了聲,聳聳肩膀,梅林道:「今天的早飯又是三明治啊?」
「不喜歡就別吃,」小姑娘在他的注視中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耐煩的說道:「半夢魔本來就不需要吃人類的食物吧?」
「可以不吃,但也可以吃。」梅林故意頓了頓,才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