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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話聽起來沒頭沒腦, 但有過先前被此世之惡吞進去的經歷的三日月立馬就懂了。
他沉吟一下, 道:「鶴丸與我同為平安時期的名作,生來就被爭搶, 曾接連落入北條貞時, 織田信長等戰國豪強手中, 但要說哪段經歷最為印象深刻, 那就只有在落入北條貞時手中之前……」
那個為安達氏陪葬的美麗之物,引誘北條貞時不惜挖墳也要將它帶出的五條國永的傑作。
做思索狀,他道:「你準備去那裡找他嗎?」
咕噠子微微一笑。
……
墳墓裡面是安靜的, 沉寂的,連蜘蛛這種生物都不會到這裡結網, 空氣中只有浮動的塵土與屍骨腐爛的氣味。
多少年了,本該忘記的實際沒有忘,本該銘記的其實早已遺忘。
沉寂落寞的人生就像是生死在墓地之中,腐朽,腐爛,最終刀刃鈍化,美麗之物的外表被鏽跡腐蝕。
最後的最後,刀就是刀,陪同主人一同覆滅。
鶴丸國永在黑暗之中睜開一對金燦燦的眼眸,平日裡生機活現的付喪神此時安靜的坐在墳墓的一角獨自沉寂。
多虧為安達氏送葬的人沒有選擇狹小的棺木,而是連同房屋與家具一同埋葬,不然自己可能連個落足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化作本體日復一日的感受這幾乎凝固的時光。
輕輕吐出口氣,鶴丸想:「多久了?」
自己被突然卷落到這裡已經過去多久了?
好漫長啊……不,或許只有一秒,或許自己的同伴仍然在與敵人對峙,壓根沒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的事實。
……
少了我一個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鶴丸國永努力往輕鬆方面去想。
反正自己整天惡作劇,上到審神者,下到短刀都對自己怨聲載道。
說不定少了一個鶴丸國永也會有新得乖巧可愛又聽話的刀劍付喪神加入,就像是能帶來幸運屬於德川家康的護身刀的物吉貞宗。
啊!不行了,不能再想了,鶴丸國永沒發現自己已經發出哭腔,蜷著身體將臉埋入雙臂。
……多久了……過去多久了……最恐懼的就是在墳墓中什麼都辨識不到的日子……
就這樣沉寂了嗎……就這樣被吞沒了嗎………………啊……我還不想就這樣消失……
……誰……誰來……誰來帶我走……
「咔嚓——」
鶴丸國永猛地望向頭頂,如同時光再現一般的光景。
「咔嚓——」「咔嚓——」「咔嚓——」
土地被挖掘開來的聲音,「墳墓」被破壞的聲音。
是誰?是北條貞時嗎?鶴丸國永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當陽光從土層後面穿透進來,晃得他必須舉起手眯起眼睛。
「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怔愣的看著這個少女,橙發短衣,值得注意的是她被土地磨爛的十根手指。
她不是北條貞時,那個將自己帶出墓地,開啟自己飄蕩人生的「緣」。
「你是誰?」一開口,鶴丸國永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多麼沙啞,帶著哭過之後的哽咽。
咕噠子甩甩小辮子,抖落頭髮上的蜘蛛網,笑嘻嘻的向鶴丸伸出手。
「我是咕噠子,是來帶你走的人!」
「……」鶴丸國永抖抖嘴唇,勉強露出一抹好似是在哭一樣的笑容,聲線干啞的說道:「這可真是嚇我一跳。」
……
「鶴丸?鶴丸!」
小狐丸用力搖動鶴丸國永的身體,爭取快點叫醒這個敢在戰場上發呆的同僚。
鶴丸國永猛然回神,陡然鋒利的視線嚇了小狐丸一跳。
小狐丸心有餘悸的鬆手退後,「你怎麼了?」
鶴丸國永還有些怔怔的,盯著自己的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仿佛確認一樣的看向地面,沒記錯的話,那裡有一塊「黑泥」?
另一邊兒,咕噠子醒來之後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就是老爺爺有點兒悽慘。
繼續托著這副重傷的身體沒法治療,三日月輕描淡寫的道:「或許會碎刀吧。」
咕噠子小暴脾氣的一頭殼捶他腦門上。
「說些寓教於樂的話不好嗎?」
三日月被打出委屈的淚花,兩手捂袖可憐巴巴的放在嘴巴上,一雙掛有弦月,美麗的不可方物的雙眼一眨一眨的看她。
咕噠子:「……」
算了,誰讓他長的好看呢?
一如既往是正直的顏控的咕噠子沉吟道:「介意我放個大招嗎?」
三日月好整以暇的撣撣衣角,面帶含蓄矜持的笑意。
「你隨意。」
下一秒,海浪滔天,將兩個人乘風而起!
不像是大海那麼廣濟包容,而是凝聚了人類無數罪惡,以至於凝固成實體「黑泥」這種存在的此世之惡從咕噠子腳底下漫出。
他們乘坐的這塊土地被剝離出大地,像是洪水之中的一葉小舟,在危險的風浪中險之又險的保護住三日月和咕噠子落腳之處的乾爽。
三日月宗近在看到「此世之惡」時表情微微驚訝,但很快就收斂起來,反倒笑意吟吟的研究起這種東西的本質。
幸好他沒像鶴丸國永那麼手欠,不然咕噠子還要去救他一次。
咕噠子按住胸口,表情安心不已。
雖然是全世界人類的惡意,然而有「小黑」(安哥拉·曼紐)在,有同伴在身後做最堅實的支持的咕噠子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