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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生土長的夙縣人石如琢卻對這北風的威力有點不消化, 不想承認, 但又真的有點怕, 就問白二娘:
「我能和阿白一塊兒睡麼?」
「當然可以!不過我睡覺打呼, 也不比外面的風聲小多少。」
石如琢笑道:「打呼就打呼, 親切。」
那時的石如琢還是個連北風的呼嘯都會教她睡不著的人,想想看,其實也就是一年前的事兒。
這一年發生的事好多。
石如琢正在幫博陵崔氏寫碑文賺銀子,這是條文士發財之路。據說有人靠寫墓志銘和碑文在博陵賺了一套宅子出來。
石如琢被罰了一年的俸祿,仰光給她塞的銀子有限,她得繼續賺錢才能養活自己。
其實在博陵活下去的方法有很多,只要肯干,一切沒問題。
石如琢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某黨的眼中釘,她不可以繼續住在童府,那樣只會連累童家。
她重新住回了聚星坊,和朱六娘她們一塊兒待著也挺好。
這聚星坊的客棧在除夕之前略顯清冷。落榜不想再考的全都回家了,打算明年繼續再戰的一波,家近的也回去了,剩下的都是家太遠,一來一回得奔波好幾個月,且明年還準備繼續應考的。
岑五娘去年落榜了,她將落榜的原因全都歸結於剛來博陵,被這該死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失了心,這才落榜。
今年她什麼地方都不去了,就專注應考,就算進士科沒有指望,其他的幾科總是可以的吧!
夙縣一塊兒來博陵考的其他同窗們都考上了,連葛仰光都考得上,她怎麼不行?
正好石如琢又住回了客棧,岑五娘還有其他幾名明年打算再戰的考生,都圍著她給她端茶遞水,就想從她身上多取點應考的心得。
給人寫碑文對於石如琢而言很輕鬆,能夠一邊寫一邊給人授課。
岑五娘也知道她為送葛仰光去北地,被罰了一年的俸祿,現在捉襟見肘,很需要銀子。
她給大家授課完全沒有提酬勞的事情,岑五娘有點看不過去,就主動跟聽課的考生們提了。
每堂課大伙兒自覺交十文錢,這麼多人湊一湊也有幾百文了,讓石先生授完課之後能吃頓好的。
大伙兒雖然都是窮學生,可聽過石如琢授課的人都受益匪淺,絕對值十文錢了,這錢大家掏得心甘情願。
石如琢本來沒想要這個錢,岑五娘讓她收著:
「勞而有得這事兒才能長久,對大家都好,別客氣了啊。在博陵飄著誰都不容易。」
石如琢還挺享受在聚星坊的時光,雖然偶爾會碰到樊虞,樊虞那探究的眼神讓她不太舒服,不過自從上回石如琢坦然回看她,最後還是樊虞先將目光轉開之後,那份不適也就消失了。
沒必要懼怕任何一種威脅,石如琢發現,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直面威脅,不要逃避。
聚星坊這兒的客棧價格低廉,屋子裡是必然沒有像童府那樣架上炭盆子的。
幸好有唐見微給她準備的冬衣,穿在身上輕盈卻暖和,特別舒服,這個冬日應該不難熬。
……
這夜,石如琢授課之後肚子餓了,出客棧去買些吃的。
買了一碗肉羹打算趁熱吃了,忽然後背一陣寒意,她立即回頭,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
沒發現呂瀾心。
說起來這兩天沒見著呂瀾心的影子,或許是在養傷,也或許是她搬到了人多而嘈雜的聚星坊,不便於跟蹤。
想起呂瀾心的傷,結合此人在博陵廣為流傳極為愛美的名聲,石如琢心想,或許她正在想辦法消除難看的傷痕和淤青。
石如琢吃完了肉羹往回走,此時已經入夜,馬上就要宵禁。
她見一個和她弟弟差不多大的小郎君捏著衣衫下擺站在橋邊,四下張望特別著急。
石如琢上前問他:「怎麼了,和阿娘走丟了?」
那小郎君點點頭,眼睛裡都是焦慮的神色:「剛才阿娘還在這兒,一轉眼就不見了……」
「別著急,慢慢說,你還記得阿娘是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小郎君想了想,指著右邊:「好像是那……」
「走,姐姐帶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媽媽。」
「好!」小郎君像是找到了依靠,握住石如琢的手。
兩人往巷子裡去,小郎君帶著她越走越偏僻。
一個拐彎,石如琢直視眼前漆黑的深巷時,本能地覺得不妙。
她要放開小郎君的手時,發現小郎君力氣極大,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讓她無法掙脫。
「你……」
那小郎君再看向她的時候,方才還在臉上稚嫩而著急的神色已然不見,完完全全是一副成年人的沉穩。
「想去哪兒?」小郎君一下子將她往前拽,丟到地上,「你還沒幫我找到阿娘呢!」
這小郎君身上帶著功夫,力氣巨大,極為粗暴地一摔讓石如琢頭部受創,意識瞬間渙散。
「捆了。」小郎君說著,從巷子暗處躍下來五六個人,要將石如琢捆起來。
石如琢看準一人,用盡所有力氣一腳蹬在對方臉上。那人沒想到腦袋都磕出血的弱女子居然還敢動彈,被踢了個正著。
對方罵了句髒話,用力一掌劈在石如琢的脖子上,石如琢很快陷入了黑暗之中,無法動彈,只能隱約聽到這幾個人咒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