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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出門之後,唐見微在鬼宅里焦慮地等待,直到紫檀抱著一大包胡餅回來,她的心才落回到肚子裡去。
唐見微咬著胡餅將所有的銀票和碎銀子都拿出來,認真地分成了一大份和一小份,將一大份給紫檀,說:
「明日你出門幫我買幾樣食材。」
紫檀聽完食材清單之後震驚了:「啊?三娘你確定?咱們都快要餓死了,不買點兒餅回來麼?還能吃得更久一點。買那麼華而不實又貴得要命的食材做什麼用?」
「你去買來就知道了。對了,還有些灶具。我要個鍋,砂鍋,大小和你臉一樣就行了。再來一個琉璃盆,比你臉小兩圈。還有,跟西市象山街的王伯去要我上個月定的東西,應該已經到了。那東西非常寶貴,你務必要帶回來。」
臉被當成丈量器具的紫檀實在不明白三娘要做什麼。
三娘平日裡就喜歡下廚,總是能做出讓人拍案叫絕的新鮮玩意兒,廚藝在整個博陵府都相當有名。
她也吃過三娘做的菜,每回都差點連食物帶舌頭一塊兒吞下去。
作為「博陵雙微」之一,唐三娘的絕技可不止那張桃羞李讓的臉,無論才情還是廚藝,都足以讓她譽滿京師。
可這一切都是在天崩地塌之前。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三娘還惦記著來一鍋甘旨肥濃?
不過,三娘行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常常出人意表,紫檀跟著她這麼多年,腦子還時常跟不上她。
她讓紫檀去買什麼,紫檀也只有乖乖跑腿的份。
宵禁之前,紫檀順利將食材和灶具都扛了回來,唐見微也搭好了灶台,打了井水,一切準備就緒。
唐見微趁夜將食材處理好,一部分放在砂鍋慢吞吞地煨著,另一部分洗淨處理完之後,擺放在黑漆木盒之中,然後去煮米。
紫檀和唐觀秋都特別好奇她在做什麼,那砂鍋里不時飄出來的味道太鮮美,隱約還有些酒味,饞得二人直流口水。
幸好是深夜時分,即便有一縷縷的煙升空,也不易察覺。
且這鬼宅地處博陵城南邊緣的樂頤坊,本來人就稀少,就算香味飄得再遠,也未必能在夜半勾出幾條饞蟲。
紫檀餓得快升天了,實在受不了,問唐見微:
「咱們還有多久能開飯?」
唐見微:「你餓了?」
「快餓死了!」
她將一塊昨晚從街坊土地公那邊搜刮來的硬餅丟給她:
「吃吧。」
紫檀握著餅,不解。
看看冒著熱氣和濃香的砂鍋,再看看自己手裡跟石頭差不多硬的餅——
是不是哪裡有點不對?
「三娘?咱們不吃這個嗎?」紫檀指著砂鍋。
唐見微皺著眉看她:「美得你。這鍋咱們可吃不起。」
「啊?那要給誰吃?」
「回頭你就知道了。」
紫檀望著砂鍋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卻吃不到?
「三娘,我想吃肉……」
唐見微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也覺得有些殘忍,便寬慰她:
「等辦成事兒了,你想吃多少肉就能吃多少肉。」
紫檀雙眼放光:「真的?!」
唐見微看她這副饞樣,笑了:「自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唐見微忙忙碌碌一晚上,後半夜稍微睡了一會兒,趁著天還沒完全亮便將砂鍋、琉璃盆和放滿了食材的黑漆木盒都放在了托盤上,端著食物就要出門。
紫檀看她一個人要端這麼沉的東西,想要跟著她去。
唐見微不讓,依舊讓她留下來照顧姐姐。
紫檀萬分擔心:「你一個人出門,萬一碰上金吾衛怎麼辦?」
唐見微卻是胸有成竹:「放心,我去的地方就連金吾衛也不敢胡來。」
紫檀納悶:「三娘,你到底要去哪裡?」
唐見微將頭髮盤好,將自己捯飭得乾乾淨淨,一雙明眸流轉,回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以及四個讓她完全沒想到的字:
「長公主府。」
大蒼長公主衛慈,今年四十有一,是當今天子一個娘生的長姐。
這位長公主曾經是正統的皇位繼承人,自小接受儲君教育,太子三師成天圍著她轉。衛慈自己也很爭氣,目達耳通精明強幹,舉國上下都覺得未來天子之位非她莫屬,只待她登極那一日。
可後來不知因何原因,先帝改立了如今的天子為太子。
天子即位之後,衛慈自然成了長公主。
這位長公主似乎對皇位易主這事兒一點都不在乎,很快搬去了自己的長公主府,成日裡遊手好閒不干正事,專門禍害博陵府年輕漂亮的小娘子。
博陵府中但凡有些姿色和名氣的娘子,長公主都曾留意過,有意向將她們征為「家臣」。
唐見微及笄那年,無論是樣貌、才氣還是廚藝,在博陵府已經頗有美名。
「博陵雙微」的稱號也就是那年冒的頭,自然傳到了長公主的耳朵里。
長公主平生有兩大喜好,一是美人,二是吃。
毫無意外,唐見微收到了來自長公主府的「徵募」函書。
函書由長公主親手書寫,言辭熱切赤誠。
展開那書卷,滿滿的仰慕之詞看得唐見微眼花繚亂,字字句句都有典故,文筆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