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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繁剛剛著地,吳顯意已經追來了。
她是不知疼痛的鬼,她的刀是永遠不會饜足的魔,不將人囫圇吞下絕不甘休。
我贏不了她。
路繁心裡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
恐懼感只在路繁的心裡短暫停留了極短的時間,她便想起了童少臨和阿滿。
要是吳顯意重新回到童府,真的撕開了機巧,童府將會被她再次荼毒。
絕對不能。
路繁目光如炬,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吳顯意這一刀的來勢猛若紫電,路繁沒有躲閃,單手撐地腰間扭轉,想要扛下這一刀,以膝蓋撞向吳顯意的顳顬。
須臾之間路繁根本來不及去算得失多寡,她只知道自己要攔下吳顯意,就算贏不了她,拼上這條命也必定要教她付出代價,讓她沒有再危害童府的能力。
路繁抱著必死的決心,咬緊牙關扛住劇痛,以及準備好吳顯意連這一擊也躲過。
就在往後的十招已經在路繁的腦海中過了一遍時,她發現吳顯意的注意力突然被什麼吸引了過去。
這極為短暫的遲疑,讓她沒能躲過路繁的膝蓋,手中的刀也刺偏了。
路繁只被蹭破了一層皮,而吳顯意則是硬生生地被踢了個正著。
她摔到一旁後背結結實實地砸在牆上,眼前一陣暈眩,立即甩頭,想要恢復清醒。
路繁趁勢奪了她左手的刀,步步緊逼,一瞬間扭轉了局面。
不知道吳顯意因為什麼心神不寧,路繁自然不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刀刺中她的肩頭,再連著三腿踢向之前踢中的同一個地方。
吳顯意終於有了疲態,捂著腹部搖搖晃晃,想要站起來沒能成功。
路繁道:「你的武藝遠在我之上,之所以敗,是因為你有太多顧慮,卻沒有執念。」
吳顯意忍著痛,在聽到路繁這句話時抬起頭看向她,眼眸之中是路繁讀不懂的複雜。
她不知道吳顯意這個人究竟背負了什麼樣的宗族重擔,也不明白她為了什麼而動搖,但在這一刻,她發現吳顯意的表情猶如被鑿開的冰層,厚厚的冰層之下,也有隱約可見普通人的活氣。
吳顯意突然一躍而起,路繁就要提刀抵擋時,發現吳顯意並沒有要進攻,而是沿著牆頭越上了樹梢,轉眼間消失不見了。
路繁盯著她離開的方向片刻,確定她真的離開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渾身的傷痛開始發作,痛得她用刀支在地上,撐了一會兒之後,幾個也帶著傷的幫派兄弟找到了她,將她扶上了馬車。
……
是吳宅的火分散了吳顯意的注意力。
她的阿充還在府里。
瀾宛安排的胡人,為了想要將沈約的禁軍引開,也為了製造混亂,在城內大肆縱火,沒想到這火蔓延到了吳宅。
吳顯意忍著痛趕到吳宅門口,發現火焰沖天,整個吳宅一大半已經被吞沒。
瀾以微穿戴整齊,在拼命推著家奴進去救人。
吳顯意跌跌撞撞地走近,聽到她說阿充還在裡面,死拽著家奴讓他快點進去將阿充抱出來。
吳顯意握住她的手腕,猶如突然冒出的厲鬼,質問她:「你為何沒和阿充在一起?」
瀾以微見她渾身是血,又被突然質問,支支吾吾地說:「她有奶娘照看,我自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瀾以微說了兩句,忽然反詰道:「那你呢?你去了什麼地方?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你不會又去找姓唐的吧?!」
吳顯意甩開她的胳膊,攔住一人,將對方手里的水桶奪過來,兜頭將自己澆濕了就要往火場裡去,被家奴攔下來:
「不可進去!裡面火勢太大了!來不及了!」
吳顯意揮開他的手:「來不及也得去。」
吳顯意頭也不回地沖入火場,瀾以微站在原地又驚又氣,來來回回不住地踱步,一刻鐘之後,吳顯意出來了。
瀾以微見她懷裡緊緊地抱著什麼,立即衝上去拽著她的手臂想要看個清楚。
「阿充!」
瀾以微想要把阿充搶過來,吳顯意牢牢地抱著阿充,掐她的人中,一直呼喚著她的名字。
阿充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向吳顯意,虛弱地喊了一聲「娘」。
吳顯意心被緊揪著,正要開口應她,便見阿充小嘴長著,眼眸擴散成了一灘深黑的死水。
「阿充?」吳顯意拍拍她,「阿娘在這兒啊。」
阿充小小的身子晃了晃,五官沒有任何變化。
吳顯意看著懷裡的女兒,眼前發白,似乎一切都是假的,但心痛欲死的感受讓她真真切切地明白,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吳顯意一口氣卡在喉嚨口,沒能喘上來,忽然一痛,她回眸,見瀾以微將匕首刺進了她的後背。
「你去哪兒了?」瀾以微聲音陡然變大,「我們全家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哪兒了?!是你害死了阿充!你把阿充還給我!」
瀾以微拽著吳顯意的胳膊:「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吳顯意心煩意亂,抬手一擋,將瀾以微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