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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廚太小,無論是和面還是磨豆漿,所有的準備工作一直都是在院子裡完成。
今夜還算暖和,唐見微將案幾架高,拿出裝酵母液的小壺子,將酵母液灑到面里,揉著面走神。
待手裡的麵餅和面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唐見微才回過神來,完全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麼揉過來的,全都是憑藉身體的記憶自行完成。
此時已過亥時,唐見微想要去磨豆漿的時候,發現童少懸來了。
「你好了?」唐見微手裡都是麵粉,黏糊糊的,有點不自然。
「嗯……還有點昏沉。」童少懸雙手交疊在胸前,藏在袖子裡,頭髮沒有束好,而是隨意地扎在頭頂,沒有上任何的妝,面容清瘦帶著點兒憔悴。
「還有點昏沉幹嘛還到處跑?快點回去休息吧。」唐見微的語氣略生硬,弄得本來含羞帶怯的童少懸也跟著硬氣了起來:
「這是你找到我的,我是來跟你道謝的。」
「嗯,聽到了,回去睡吧。」
「……我有得罪你嗎?為何這般冷淡?」
童少懸不說的話唐見微還不覺得,對方這麼一提醒,她回想了一下,語氣的確是有些不對勁。
但她不覺得是冷淡,只不過有點不自然罷了,畢竟手上都是麵糊。
唐見微正要跟她道個歉,便聽到她說:
「要生氣也該是我生氣。」
「哦?」聽到這句話,道歉是沒想法了,唐見微倒是想要聽聽看她生氣的理由,「怎麼了?原來是我得罪你了,說說看吧,我哪裡得罪咱們童四娘了?」
「你跟我娘說了些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明白嗎?」
論起吵架,唐見微完全不會輸,她自小可是吵遍博陵無敵手:
「我和你娘每天說那麼多話,我怎麼會知道哪句話對您脆弱的身心會造成傷害呢?您老人家不若將心裡的不痛快一一鋪陳出來咱們一塊兒瞧瞧看看,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您自己小心眼胡亂揣度。」
本來童少懸是想來問問唐見微,送她回來的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麼。
她醒來的時候記憶里有一絲殘留,似乎夢見了仙女姐姐,還跟仙女姐姐說了些話,更有些舉動……
問了大哥,大哥說當時就她和唐見微在車廂內,童少懸便有些不安。
生怕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做了些不該做的,也不顧頭還昏沉,硬是要過來找唐見微問個明白才安心。
可她什麼都還沒說,就被扣上「小心眼」的大帽,童少懸不可思議地看著唐見微:
「你說我胡亂揣度?」
「我沒說啊,你到底揣度了什麼得說出來聽聽才知道是不是胡亂來的。」
童少懸笑了:「哦,行啊,正好這個疑問也壓在我心裡很久了,我倒想知道是誰想要讓我給她生孩子!」
這回換成唐見微莫名其妙了:「什麼生孩子?誰想讓你生孩子……」
疑問還未在嘴裡走完一圈,她忽然想起來了。
那日宋橋在房內一通亂語,弄得唐見微心浮氣躁,出屋之後也說了些胡話,被童長廷聽到了……
誰能想到童長廷還能跟女兒多嘴?
唐見微當然沒有想到,當時除了童長廷之外童少懸本人也在,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那都是情緒上頭,隨口亂說罷了……」唐見微尷尬捂臉,「不必放在心上。」
捂完臉發現手上的麵糊糊了自己半張臉。
唐見微:「……」
只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從容將手撤下。
「所以不是我胡亂揣度,是你自己在胡說,對嗎?」童少懸質問她。
唐見微居然也有被堵得不了口的時候:「這是兩回事……」
「哦,這是兩回事。那我再問你,你為什麼突然會送藥給我吃,幫我養身體?」
「這有什麼好問的,自然是想讓你身體康健!」
童少懸立即反問:「不是因為悔婚一事,想要補償些什麼嗎?」
唐見微的表情有一時的訝異,快速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羞愧:
「的確如此,我是這樣想的。」
童少懸深吸了一口氣:「嗯,我明白了。」
「但——」
「你說過的吧。」童少懸輕鬆道,「咱們不過逢場作戲。」
「……」
「不過這場戲不僅關係到你我,還關係到我的家人,所以我原本也是希望咱們能把戲演得好一些。多謝你顧及我們童家的感受。其實悔婚一事我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主要還是我耶娘心裡不舒坦。不過現在麼,他們都很喜歡你。不僅他們,連我姐和我同窗都對你讚不絕口,大概是最好的情況了吧……多謝唐三娘。」
童少懸向她鞠了一躬,「多謝你螫手解腕。」
唐見微一時沒想起來「螫手解腕」是何意,童少懸對她燦爛一笑,她也習慣性地回以一笑,之後童少懸便走了。
最後她離開的時候氣氛似乎挺好的。
道謝真誠,說的話也挺對。
以她倆之間的關係來說,現在的狀況的確很理想。
可是……唐見微心裡有一股無名火是怎麼回事?
心裡被隔著一層紗痛揍了一頓。
好像童少懸說得都對,可又讓人很有生氣的理由!
全程在耳房門口圍觀的紫檀半天沒敢出來,可太精彩了又捨不得走,這會兒打算再回耳房裡躲一躲,一會兒再假裝什麼也沒聽到,單純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