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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阿娘都要七十了,讓她回來做什麼啊。之前那個老丞相剛死就要讓她回來頂替,定是要讓她穩定危局的。哎, 她都遠離中樞這麼多年了……」
唐見微餵完阿難, 抱著她出來透透氣的時候正好聽到宋橋在念叨此事。
童少懸看唐見微抱著女兒出來了, 立即放下箸, 上前將阿難接了過來:「你怎麼出來啦?也不跟我說一聲。來給我抱, 你去吃點東西。」
「這月子坐得我比懷阿難的時候還要難受, 再不出來透口氣, 我真的憋死了。你阿娘在說什麼呢?」唐見微穿著寬鬆的寢袍, 將阿難遞給童少懸。
月子裡的唐見微成日除了吃就是睡,阿難也不用她照顧, 童少懸一手包辦, 唐見微也挺輕鬆。
怕她夜裡被阿難哭聲吵醒, 童少懸還讓季雪到隔壁屋收拾了一間房出來。阿難比較吵的那幾晚, 她都陪著阿難在隔壁屋, 為的就是唐見微能夠踏踏實實地睡個好覺, 月子裡不要再遭罪。
唐見微被媳婦和婆家伺候得妥妥帖帖, 這肉也蹭蹭地往上漲, 臉上腰上的肉都多了,這輩子沒這麼豐滿過。
但童少懸也沒嫌棄她臉盤子變大了一圈,反而覺得此時的唐見微有種以前沒見過的幸福感。
因為童少懸喜歡,唐見微也胖得更加隨心所欲。
童少懸跟唐見微說了今日陪著天子去明日山莊, 與長公主說的事情。
唐見微一聽,臉色也垮了半截:「啊?外祖母來博陵出任丞相的話, 咱們家就算是正式捲入這個泥沼之中, 成為瀾宛她們的眼中釘了吧。」
「可不麼。」
「不過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唐見微道, 「等到外祖母來博陵,就是瀾宛和呂簡兩口子再次登門的日子。到時候可又要熱鬧一番。」
童少懸思忖著:「若是外祖母能夠來博陵,站在天子左右,起碼呂簡那邊她可以暫時震得住。畢竟呂簡可是她的學生,欺師滅祖這事兒呂簡要乾的話,多少也要想辦法披層皮吧?估計天子也是這麼想的。如此想來,能當此重任者,的的確確只有外祖母了。可長公主卻說,以她對外祖母的了解,外祖母是不會來的。」
唐見微道:「當初外祖母能捨得下博陵和太子太師之位遠離中樞,不僅放棄了自己的前途,更是讓闔族的官途都更為曲折。當時能下定這樣的決心,外祖母應該比咱們所想的還要思慮更加周全吧。」
童少懸點了點頭:「但起碼迄今為止咱們家上下都平平安安,或許能從側面證明當初外祖母的決定正確。」
「不回來也好。」唐見微說,「希望外祖母不僅能鎮住長公主,也能在天子那頭找到平衡點吧。」
童少懸見唐見微手裡拿著一張紙,便問她這紙是用來做什麼的。
「哦,阿姿前幾日因公務去了外地,說看到一些小孩兒的衣衫覺得特別可愛,想買些寄回來,這是她傳回來的快信,問咱們阿難的尺寸和顏色。」
童少懸拿來隨意看了一眼:「這是阿姿的字?」
唐見微對阿姿的筆記很熟悉:「不是,應該是憧舟代筆的。」
童少懸一邊說「連寫字都不讓阿姿親自寫了啊」,一邊拿起了這封信,看了兩眼之後,表情愈發凝重。
「怎麼了阿念,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童少懸沒有回答她,將女兒抱去給宋橋照顧,回頭捏著這信立即跑去了書房。
「阿念?」唐見微立刻跟了上去。
童少懸到了書房,將前一段時間從大理寺借回來的卷宗全部堆了出來,將那張紙展開,用鎮紙鎮在手邊,目光在二者之間不停地穿梭,甚至拿出了筆,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寫著什麼。
唐見微見她這樣子就知道應該是突然查到了什麼線索,正在節骨眼上,唐見微不想打亂她的思緒,又特別好奇,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
「原來是這樣……」
童少懸將筆放下的時候,神色依舊凝重,似乎明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多有感嘆。
「怎麼了嗎?憧舟這封信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童少懸將卷宗擺正,指給她看:「國舅爺曾經留下許多的奏疏和批文,這些卷宗裡面收入了不少。而這些是模仿他字跡所謂的通敵信件,對比這是憧舟寄回來的信,我有發現。你看憧舟寫的這個字。」
童少懸指尖指著的正是一個「難」字。
「阿難的難,這個字在所謂的國舅爺通敵信的信件裡面也出現過好幾次。」
「這個字怎麼了嗎?」
「你看難字的正確寫法。字左邊廿下是有出頭,連著廿的底部,憧舟所寫的難字並未出頭,連著兩個難字都沒有出頭,想必不是偶然,而是她的書寫習慣。」
唐見微:「也就是說,憧舟這是寫錯字了。」
「你再看這些偽造的通敵信件,雖說寫的字跡非常相似,但是裡面所有的難字也都沒有出頭,全都寫錯了。」
唐見微按照童少懸所說,幾乎將信件貼到了眼睛前才看清楚:「……還真是。」
「但是結合國舅爺在別處所寫的難字,沒有一處是錯的。國舅爺滿腹經綸,即便寫奏疏都頗有文采,往往下筆就收不住,這是諸多文士的通病。為了避免每回奏疏都太過沉重,所以國舅爺寫字向來偏小。想必模仿他筆跡之人雖說對他筆跡十分熟悉,模仿得也非常精湛,但是這個字難筆畫頗多,加之字體小之又小,所以模仿之人還是看漏了,只仿寫了下筆的習慣,卻未能糾正自己寫字的錯誤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