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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司直評事們都不好再說什麼,尷尬地互相對視,也在暗中觀察童少懸的反應,若是她突然發飆的話也好立即勸阻。
沒想到童少懸一點要發飆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順著交寺丞的話繼續說:
「所言極是,恐怕這陸責早就準備好了一水兒的證據了。雖說我沒有和國舅爺接觸過,但駱丞相生性冷傲高潔一生無暇,在朝野內外素有美名。這種賢儒之士能夠激怒他們的不是別的,正是這子虛烏有的罪名!啊,糟了……」
童少懸說這番話的時候出著神,雙眼發直,根本就沒有任何要與交寺丞較勁之意。
這讓交寺丞反而更有一種被徹底輕視之感。
童少懸心道,救了阿姿的那個瀾家小賊落入了我們手中,瀾氏肯定收到了情報,若我是瀾氏的話……
童少懸精神一緊——瀾氏定要爭取時間儘快出手,否則待我們從小賊那兒問出一二,有所防備就前功盡棄了!
恐怕瀾氏已經對國舅下手了!
想到此處童少懸立即站起來提了長擺就要跑。
跑到一半想到什麼,又退回來對交寺丞行了個手禮:「多謝交寺丞指點。」說完再次跑開。
重拳出擊卻什麼都沒打著差點給自己翻一跟頭的交寺丞:「……」
……
「若六皇子死於博陵,瀾氏便會將某人拖下給六皇子墊背。」
憧舟這番話讓唐見微心急萬分,想要將此消息傳給童少懸。
若是她沒想錯的話,恐怕天子身邊的人將有大難!
唐見微生怕瀾宛的目標是童少懸,而此時童少懸不在她身邊,她一著急肚子就隱隱作痛。
吳顯容讓她別急:「我去找長思,阿慎,你好好的莫要動氣,一有消息我就讓人回來跟你說。照看好憧舟!馬借我!」
「阿姿,你傷都沒好……」
唐見微還沒說完吳顯容就上馬奔馳而去,唐見微撐著後腰可真難受。
「小崽子你給我快點出來!」誰能想到在懷孕期間發生這麼多事,哪兒都不好去,可是將唐見微憋得夠嗆。
童少懸借了大理寺的馬,向戍苑狂奔,在半路與吳顯容迎面交匯,說道一番之後立即並肩向皇城而去。
……
昨日早朝奉天殿內,滿地奏疏和從大理寺內取來的卷宗落在駱玄防的腳邊,如同蠱咒,將駱玄防圈在其中。
大殿內群臣之中,大多數毫無表情只是看熱鬧,而另一小半的人則是無比擔憂地看向駱玄防。
駱玄防昂首而立,眼中威嚴絲毫未減。
衛襲坐於龍椅之上,臉色萬分壓抑。
「國舅有什麼想說的,大可現在說明。」衛襲緊握著龍椅扶手邊緣的那顆龍頭,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地發顫,不露出心中的焦慮,她的骨節已經開始泛白。
陸責在獄中招供,他是受了國舅指使,偷天換日,打算將六皇子送出博陵,扶持六皇子奪位登基,再與國舅裡應外合,先取昂州之水陸要衝,而後一路北上,意圖攻陷博陵。
陸責曾為國舅府上幕僚,且在離開國舅府的三年內常與國舅有書信往來,確實活躍於東南昂州一帶,數縣都能找到陸責留下的痕跡。
這日一早,刑部和御史台聯手出擊,硬闖國舅府,在駱玄防書房之中搜出大量暗藏字驗的書信。
經比較,書信上的字跡的確為陸責所寫,而自陸責所供的藏匿書信的廢宅里搜出的罪證上,也的確是國舅爺的筆跡。
而早朝之上,御史中丞和刑部尚書連帶著二十六名重臣聯名上疏,徹查國舅通敵之事,清掃大蒼之毒,以正朝綱。
衛襲的確有想過瀾宛回如何反擊。
她與瀾氏交鋒這麼多年,不在暗中藏著一手不是瀾氏的作風。
即便衛襲慎之又慎,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卻依舊有所遺漏。
誰能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小幕僚會突然出現?瀾氏竟為了扳倒國舅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在這個時候突然掀起風浪。
衛襲看了被搜出來的書信,筆跡模仿得極為相似。
定是對國舅非常熟悉的人才能偽造。
她看向駱玄防,已然明白,瀾氏的勢力早就滲透到了國舅府,滲透在駱玄防的周圍。
身為天子,她自然是可以不顧一切保下國舅性命,可從此往後國舅也無法再回到中樞。
恐怕陸責只是瀾氏眾多暗器中的一把,只不過陸責活了下來,便啟用他罷了。
衛襲知道舅舅一生清廉正直,為大蒼基業鞠躬盡瘁,是她最為可靠的肱股賢臣之一。
但舅舅也有致命的弱點。
他此生清風峻節,最無法忍受的便是沾上一點兒的污點。
曾經因為兒子私下收了下屬的兩匹綢布而與之斷絕關係,十多年來從未說過一句話。
瀾氏一黨便是看中了舅舅這待名節比性命還重的弱點,就是要毀他清譽,讓他難堪至極。
衛襲現在就是怕舅舅會受不了這等污衊,衝動行事。
她已經想好了,暫去國舅的官位,讓他好好在家休養,消了火氣之時她也肯定找到了證據證明國舅的清白,到時候再官復原職。
只不過……
衛襲看向已然閉上眼睛,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也不在意的瀾宛。
瀾宛有可能留下可以洗脫的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