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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碗臊子麵我從二十歲那年就開始在茂名樓吃,那時候蘇茂貞都還是個小女娃,跟著她阿娘身後學手藝。當時的臊子麵就是這口味,我在明江口扛貨,一天能吃三碗。後來這樓被唐二爺接手,老廚子都跑得差不多了,全都是新手做的面,又油又咸,根本沒那一口鮮香!我已經有一年多沒來茂名樓了。不瞞你說,這次我來也沒覺得能吃到當年的口感,沒想到啊……」
那老食客說著說著紅了眼睛:「這碗面滋味依舊,讓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兒。我以為很多在意的人啊事兒啊,都離我遠去了。沒想到這一口下去,全都想起來了……」
老食客跟唐見微說的話,整個一層大堂的人都聽在耳朵里。
茂名樓對於這些食客而言,並不只是一棟普通的酒樓。
他們吃著茂名樓的食物長大,茂名樓陪伴著他們度過無數的春夏秋冬,經歷人生的起起落落。
如今它帶著本真的滋味,重新回到了大家面前,就像是早就被遺忘的那個自己和一部分珍貴的記憶回來了。
如何不令人感慨萬千?
好好的一頓飯,硬是讓人不住地抹眼淚。
童少懸雖然沒和茂名樓一塊兒成長,但見唐見微被感染了情緒,眼裡蓄著淚意,心也跟著她一塊兒軟了下來。
……
端午節這一夜,博陵府內不設宵禁,家家戶戶掛著菖蒲,街道坊間四處流光溢彩,熱鬧非凡。
博陵城外的明江之上燈火通明,吶喊震天,此處正在舉辦端午傳統的賽龍舟。
賽龍舟每年端午都會在明江之上舉辦,博陵大批的老百姓們都會涌到此處觀賞。
端午之始,大蒼百姓都會換上輕薄的夏衣,帶上可以驅邪的鬼面面具,夜遊博陵,吃喝玩樂。
葛尋晴她們一群人這陣子為了應考,成日只與書本為伍,即便到了博陵也很少出來遊玩。
沒想到端午時分,博陵府內節日的氣氛這般濃郁,讓她們躍躍欲試。
購買了飄逸輕透的夏裝,戴上凶神惡煞卻別有一番風趣的面具,手裡拿著畫著各色圖案的小扇子,葛尋晴她們一塊兒到了明江邊。
那賽龍舟在夙縣也不是沒有,可規模與博陵是無法相比的。
葛尋晴都不知道誰是誰家,就摁著她最喜歡的赤色龍舟,在震天的鑼鼓聲中,和周圍的人一起吶喊助威。
直喊到嗓子都啞了,赤色龍舟一舉奪魁,葛尋晴又蹦又跳,髮髻都散了。
石如琢趕緊讓她過來:「仰光,別蹦了,頭髮散成這樣,人家要將你當做瘋子了。」
葛尋晴手裡還拿著一串剛買來的角粽,一邊吃著,一邊將腦袋往後仰,讓石如琢幫她重新系好。
葛尋晴個子太高,石如琢幫她綰頭髮實在困難,她便坐到了路邊的石凳上。
葛尋晴吃了兩個蜜豆餡兒的角粽,可真好吃,又剝了一顆餵石如琢。
石如琢笑道:「等一會兒,我幫你系好髮髻再說。」
葛尋晴看兩個小娘子路過,她倆都穿著同款夏衣,但妝發一個雍容一個瀟灑,個更高的那位髮髻簡單好看,是如今博陵夏日裡最最時興的樣式。
葛尋晴扯了石如琢兩下:「阿器,阿器!我要那個髮髻!」
石如琢看了一眼,的確簡潔,很適合葛尋晴,便幫她按照此樣式系好了。
「怎麼樣?看看松不松,要不要幫你再系牢一些?」
葛尋晴站起來晃了晃腦袋:「不松不松,特好!」
白二娘和岑五娘她們一撥人快步走過來,手裡都拿著各式各樣的吃食兒。
岑五娘問道:「今晚不是唐姐姐的酒樓重新開業麼?你們怎麼不去捧場?」
葛尋晴道:「哪還需要咱們捧場?人家正兒八經預定的都得排到十五日之後了。我們去那不叫捧場,叫添堵。」
岑五娘:「嚯,生意這麼紅火嗎?弄得我心痒痒的,好想馬上就去吃一頓!」
葛尋晴說:「等一等吧,等著開業的熱潮過去之後,茂名樓騰出空了咱們再去。」
她們正聊著,前面有友人喊道:「哎!你們倒是快點啊!煙火盛會就要開始了,再不去的話可搶不到前排最好的觀賞位置了!」
石如琢「咦」了一聲:「今晚居然有煙火盛會?」
白二娘聽她這麼說,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腦袋:「這孩子讀書都讀傻了。早就跟你說過博陵一年一度的煙火盛會有多熱鬧,當時你還興致勃勃說想要看呢,怎麼轉頭就忘了?」
白二娘這麼一提,石如琢好像有點印象。
朱六娘她們在催,石如琢和葛尋晴她們一塊兒去,準備今晚大飽眼福。
來到煙火盛會的場地,大得一眼望不到邊。
雖是夜裡,此處燈火長明,站在高處往下瞧,只見密密麻麻全是人頭。
葛尋晴等人再次感嘆博陵之大,人口眾多。
她們匆匆趕來才擠到角落裡,只聽轟的一聲,大地為之顫抖,一道強光飛向天際,猛然炸開絢麗的煙火,將整個博陵的夜空照亮。
讓無數驚嘆的聲音中,又一煙火在空中綻放。
如花如潮,磅礴之後歸於星星點點的光,石如琢將鬼面具拉至頭頂,仔細瞧著震撼人心的煙火。
她從未想過有生之年能見識到這樣的美景,心被那一聲聲的轟鳴震得澎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