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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承想,對於瀾以微而言,吳顯意這一擋的威力何其大,她直接被掀飛了。
身後就是長長的石階,通往下沉的人造河,瀾以微不受控地在石階上翻滾,最後腦袋撞在石欄上才停住。
整個吳府的下人驚詫地看著殷紅的血從瀾以微歪著的腦袋下流出來,趕緊跑下去要救人。
吳顯意抱著阿充站在石階上,麻木地看著家奴們探她的鼻息,一探,更是驚恐難當,紛紛看向吳顯意,等著她拿主意。
沒想到竟看到讓他們心裡發毛的一幕。
向來不苟言笑,甚至不言不語的吳顯意,站在高高的台階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淡淡的笑容讓吳府家奴們毛骨悚然。
只有吳顯意自己知道,錯手殺死瀾以微這一刻,她壓抑了半生的心豁然破了一道口,一道衝進大量清新之風的出口。
她終於這麼做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原來可以這般簡單。
她閉上眼睛,緊緊地擁著阿充,片刻之後她帶著阿充離開了吳宅,消失於烽鼓不息之中……
.
博陵府內,無論男女老幼,盡屠之。
瀾宛的命令一下,原本只是攻城拔寨,與禁軍廝殺的瀾家軍開始向平民下手。
南門才剛剛保住,東門又再次告急。
瀾家軍的鐵騎不斷湧入城中,燒殺搶掠。
因瀾仲禹在豐州起事,大蒼的軍備都向豐州支援,似乎是沒有料到瀾氏會偷襲博陵。
博陵城內的戍衛在瀾家軍的強攻之下,如強弩之末漸漸疲軟。
瀾宛抱著呂簡,坐在博陵被破的東門城牆上,笑看烽煙四起的城池。
「阿策你看到了嗎,這個城池終將是咱們的。這個城裡的每存土地,每個角落,都將歸我們所有……你開心嗎?」
呂簡沒回答她。
悲從中來,瀾宛笑容漸漸扭曲。
殺。
殺光所有,我要讓博陵寸草不生!
長孫將軍渾身都是傷,手里的劍都被砍豁了,拾起不知道是誰掉落的長矛,大喊著衝出去,刺死兩人。
一回身,發現賊寇的刀已經近在咫尺,長孫將軍驀然一愣,一個身影如風般穿過,那賊寇慘叫一聲,持刀的手臂被斬落。
「沈將軍!」長孫將軍撿回一條命,看見沈約來馳援,大為驚喜。
沈約卻沒有任何的喜色,她一路殺到東門,看到賊寇發了瘋似的狂殺平民,即便是真正的胡賊都未必有這般兇殘。
原本瀾氏不可能是計劃屠殺百姓,這對她們攻占博陵之後的威名不利,無論是瀾宛還是呂簡都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恐怕是有什麼變數。
如此一來,便更棘手了。
戰報傳來,西門亦有賊寇。
沈約和長孫將軍具是眼前一黑。
整個博陵府被圍困,大軍屠城,難道博陵、大蒼,真的氣數將盡?
……
瀾宛站在城牆上,欣賞著衛氏山河日下的盛景,也不免回憶起她是如何走到現在。
想起已經死去的瀾戡,瀾宛臉上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哂笑。
當年掀起所有風浪的人已經入土,恩恩怨怨也不知什麼時候落到她的頭上,她背負著不屬於她的怨不屬於她的恨一直往前走,也走到了今日。
那些別人的雄心壯志別人的肝腸寸斷,如今已經從她的腳下生根,扎進了這片土地里,深入她的血液中,不可能再改變了。
思緒至此,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衛慈。
如今一切的源頭,都要從衛慈自暴自棄,被廢了儲君之位開始。
以往衛慈一直都跟隨在衛襲身側,這兩姐妹幾乎形影不離,可今日從晌午到日落,博陵發生這麼大的動盪,竟一直不見此人的蹤影。
她去了何處?
身後的大地在奇異地悶響著,瀾宛慢慢地轉回頭,向城外看去。
南門正對著的便是靈歌山,衛襲選定的皇陵所在。
浩浩蕩蕩的軍馬從靈歌山山腳蔓延至博陵南門,猶如一條靈蛇,正飢腸轆轆又無聲無息地撲向獵物。
這是哪兒來的軍馬?
瀾宛本能地想要問呂簡,但呂簡已經不可能為她分析任何事情。
瀾家軍的將士聽到聲音,也跑了過來往城外看。
「……皇陵里出來的軍隊。」
「都是活人嗎?還是鬼兵?」
「怎麼可能!」
瀾宛訓斥他們,光天化日之下何來的鬼兵,不要自己嚇自己。
可訓完之後,瀾宛也不免發慌,寒意順著脊梁骨往上躥。
目測過去大軍至少有七八萬,之前全部都藏在了皇陵之中嗎?
瀾宛早就注意到了靈歌山皇陵,還特意派人去皇陵裡面查探過。探子回報說皇陵內全部都是修陵的工匠和苦役,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莫非衛襲早有防備,將士兵都偽裝成了苦役?馬匹輜重都藏在地下宮室,所以沒能探查出來?
可蒼的主力大軍都南下對抗瀾仲禹了,這些將士是憑空變出來的嗎?
「是……長歌國的,是長歌國的兵馬!」
瀾宛身邊有一中郎將認出了這軍陣和中原的頗為不同,沒有步兵,齊刷刷都是持劍的騎兵,身後還背著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