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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約:「酷吏不可縱容,特別是在博陵。任她作亂下去,只會對天子名聲不利。」
暈眩感又來了,童少懸額頭上的汗一層層地往外冒,她握著沈約壓制石如琢的手,既想要將她卸開,又是在借著她的手臂支撐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是石攻玉,是我一塊兒長大的摯友。」童少懸吐了這麼幾個字後,頓住,深深喘氣。
沈約回憶了一下,她在夙縣的時候跟此人有過一面之緣,的確是童少懸的好友之一。
沈約放開了石如琢,童少懸卻好像沒反應過來,氣息更弱了:「她,她……她有苦衷,不可傷她……」
說完眼前一黑,身子往前栽倒。
沈約立即伸手去拽她,竟沒能拽住。
眼看童少懸要一腦袋撞到牆上撞成個血葫蘆,石如琢眼疾手快用胸口將她擋了下來,「咚」的一聲悶響,撞得相當結實。
石如琢眉心禁不住皺起,用盡全力撐起童少懸的身子。
第313章
「醒了?」
唐見微溫柔的聲音從遠處漸漸飄入童少懸的意識。
「咳!」童少懸咳嗽了兩聲, 徹底清醒了,一醒來便問,「攻玉呢?」
唐見微將紫檀送來的藥接過, 放到床邊:「攻玉?攻玉怎麼會在這兒?」
童少懸已經回到了童府, 正躺在寢屋的床上。
阿難的腦袋從床邊升起來, 雙手扒著床沿, 問她:「阿娘, 攻玉是誰啊?」
童少懸摸了摸阿難的腦袋:「她是你娘親的髮小, 在夙縣一塊兒長大的同窗,跟你說過的,秘書省正字。」
「啊, 我知道了,是石如琢石姨姨。」
「是她。」
童少懸要坐起來,唐見微手掌在她腦門上貼了貼:「還有點發熱,你怎麼回事啊, 身子不舒服別硬撐, 沈約說你昨晚熬了一整夜, 今天在燒尾宴上也沒吃多少東西就去審讞了?自己身子骨硬不硬自己沒點數嗎?沈約說你差點一腦袋撞牆上撞傻了。」
唐見微多少有點生氣。
當初她就是不放心童少懸一個人在西南,所以才大老遠追了過去。後來兵荒馬亂的受了不少傷, 好不容易將童少懸的身體調養好了, 沒想到一回博陵就病倒。
「我才一會兒沒在你身邊看著,你就這麼不注意?」
唐見微已經做好了童少懸有一大堆的歪理來跟她囉嗦的準備,下定決心, 這回無論如何都要堅定意志, 就算童少懸說出花來, 她都要據理力爭到底, 絕不能再縱容童少懸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毛病。
沒想到這回童少懸還真沒給自己找藉口, 連甜嘴的糖都沒要,乖乖地一口氣把藥給喝完了,沒給唐見微念叨她的機會。
心思還在別的地方的童少懸將藥喝完後,把軟乎乎的阿難抱在懷裡,從頭到尾給唐見微梳理了一遍今天在大理寺獄中發生的事情。
「阿器會這麼說,必定是想要切除一切後顧之憂,與瀾家抵死相纏。」唐見微道,「她這麼做是在保護你們。」
「我明白,我和阿白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看她完全變成另外一副模樣又是另一回事。為了向瀾家報復她全然不顧自己的清譽。這樣下去,她的名聲會毀於一旦的。」
當年聽聞六嫂和石如磨被瀾宛誘騙至博陵,殘殺於博陵城門外西北坡,即便是沖州過府的唐見微也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這件事細究起來,是瀾宛的誅心之法。
石如琢一向孝順,時常掛在嘴邊的事便是要好好讀書,在博陵落地生根將家人接來。
三年多前,身為秘書省正字的她已經得到天子重用,進入樞密院,俸薪水漲船高,加上她原本就勤勉刻苦,為人撰寫墓志銘,收入不菲,彼時已經在博陵買下了宅子。大抵是顧及瀾家與她的仇怨,怕連累家人,這才一直沒有將六嫂和如磨接來。
瀾宛必定是派人回了夙縣,在夙縣打聽石如琢家裡的狀況,知曉她的心愿,便將六嫂和石如磨騙到了博陵,偏偏不讓她們進城,故意殘殺於城外。
讓石如琢畢生心愿破碎,且是在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破碎在腳邊。
細細琢磨六嫂和如磨之死背後的手段,驚懼之後,在唐見微心裡填入更多的是震怒。
「若是有人這樣對我,殺我阿娘和弟弟,我恐怕會做得比阿器更過分。」
搖曳的燭火映在唐見微的雙眸之中,與洶湧的恨交融,有燎原之勢。
相較於唐見微和石如琢,童少懸這一生算是平順,自然沒有她倆的狠勁,可設身處地代入心境,也完全能理解。
兩人陷入一時的沉寂,坐在童少懸腿上的阿難看看兩位母親:「你們難得這麼安靜。」
唐見微用手指夾了阿難的小臉蛋一把:「你可是永遠都安靜不得。」
阿難撇撇嘴,從童少懸的懷裡掙出來,站在床上,沒和唐見微耍嘴皮子:「回博陵之後,你們好像不太開心。」
童少懸偏過腦袋看女兒:「你懂什麼是開心,什麼是不開心。」
「懂啊,我怎麼不懂?離開彭姐姐是不開心,但有了阿滿妹妹便是開心。」阿難教導她們,「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別總是看到壞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二位都是智、仁、勇兼備的賢者,若將唉聲嘆氣的時間用來思索解決之道,恐怕早也想出了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