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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天子親自監督,務必要將這些誣陷忠良的奸佞之徒全數正法, 以祭奠老丞相的在天之靈。

    這一批瀾氏勢力被痛痛快快地剪除, 證據確鑿, 誰也沒法說個「不」字。

    尤其是侯立, 衛襲下旨於菜市場誅殺其三族, 全數腰斬, 其手法最是狠戾。

    而後將侯立的人頭懸掛在城門口月余,引所有百姓駐足議論。

    這是來自天子的警告。

    警告那些禁軍之內其他的蠹蟲,若是依舊執迷不悔, 侯立闔族便是下場。

    衛襲亦留下一筆。

    瀾宛得知侯立身份暴露,必然會追查是誰泄密,衛襲自然不能將冒死打聽回情報的石如琢陷入危險之地,便置了一步, 讓瀾宛查起來也查不到石如琢頭上。

    這回審讞, 大理寺當居頭功。

    只是有一事讓衛襲遺憾——無論如何審訊, 這些人始終沒有吐露任何與瀾、吳、沈三家相關之事,只是將王弘闊拖出來當替罪羊。

    被指認的王弘闊, 昔日的戶部侍郎, 如今的弘文館博士,自然被大理寺繼續調查。

    但因有駱玄防的前車之鑑,以及童少懸的上疏勸諫, 力保王弘闊闔族性命, 最後王博士無罪釋放, 甚至連官職俸祿也一概未降。

    不過童少懸留意到, 天子雖表面上未讓王弘闊走上駱丞相的老路, 但也於暗中漸漸架空了王氏一族的勢力。

    天子並非不相信王氏,但「相信」與「提防」對她而言沒有任何矛盾之處。

    即便是看上去必然無辜的王弘闊,她也並未掉以輕心。

    天子的每一步,都是大蒼的腳印。

    她自然謹小慎微。

    童少懸邀請衛承先、阮應嫿和出任大理寺評事的阮逾,一塊兒飲酒,將這回審讞的卷宗鋪在酒桌上,一點點地復盤。

    童少懸總覺得此事有一處讓她覺得彆扭之地,今夜只有她們大理寺的人在,便將她的疑惑之處說了出來。

    審讞最後,劉闊的精神狀態瀕臨崩潰的邊緣,若是他在這時候說的還是誣陷之語,為何要堅持到最後,被層層擊破之後才說?

    「所以長思覺得,這老兒所說未必是假的?」

    阮逾丟了一粒油炸過的花生米入口,反問道。今晚他獨自一人已經吃了兩大盤的花生米。別看這花生米長得普通,卻和他以前吃過的所有花生米滋味都不甚相同。花生米被炸得又脆又香,配酒更是絕佳。到底是唐三娘的手藝,真是教人無法饜足。

    童少懸沉思著,不好輕易下結論。

    阮應嫿吃了第三塊肘子了,這肘子醬香味十足,外皮軟糯彈牙,裡面的肉已然脫骨,她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肘子,顧不得斯文,邊吃邊說:

    「若要是我,肯定也當堅持到最後再給出這麼一個答案,這樣才像是真的。且說之時就下了必死的決心,往後再如何審訊也不開口。」

    衛承先倒是個口腹之慾比較淡薄之人,但對手裡這酒愛不釋手。

    「這便是劉闊高明之地 。讓人百思不解,越想越覺迷惑。此事的真相亦隨著他的合眼,永埋地下了。」

    童少懸不怎么喝酒,但這一夜她喝了一整杯的烈酒,以壓抑心頭之痛。

    眾友散去,童少懸帶著一身的酒味回到臥房,唐見微也剛剛忙活完手頭的事兒回來。

    剛推開房門就聞到裡面一股子酒氣,讓她愣了一愣。

    「阿慎,你回來啦?」童少懸雙頰發紅,一臉的微醺之意,平日裡原本就偏細的聲音,如今嬌媚得能出水一般。

    童少懸左手拿著個扳手,另一隻手扶著阿難的搖籃,晃蕩得阿難睡意全無,一雙眼睛睜得老大,隱約還透了一些驚恐之色,仿佛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上。

    唐見微:「你在做什麼」

    「我先前老覺得阿難這搖籃不穩,剛剛調整了一番……嗝,在試試,還穩不穩。」童少懸眼裡帶著七分醉意,強撐著精神和搖籃較勁。

    唐見微覺得好笑,成親了這麼多年,孩子都快一周歲了,也沒怎麼見過童少懸真正醉酒的模樣。

    上前將她手中的扳手取走,哄她到床邊,投了熱布過來給她擦拭:「怎么喝了這麼多。」

    童少懸又打了兩個酒嗝,擦完臉後清醒了一些,看眼前溫柔的妻子,眼神兒也定了些許。

    唐見微轉身要再去投一把,童少懸伸手將她的腰肢給抱住了。

    唐見微便沒走,轉過身來摸了摸童少懸的腦袋,也不問她,便知她有心思,有什麼難解之情淤堵於心。

    估計還是因為那劉闊。

    「阿念是為那劉公惋惜麼?」

    都是讀書人,童少懸明白誰是真正的能人。都說文人相輕,實則文人之間也能相惜。

    童少懸便是憐惜這一代賢儒悲劇收場。

    童少懸的臉靠在唐見微的小腹上,汲取她的體溫。

    「還是夫人懂我。但我知道劉闊自掘墳墓,賴不得任何人。若他是那等閒之輩販夫走卒也罷,卻是個清悟之人,實在有些惋惜。」

    唐見微道:「我與阿念你所想不同。怡堂燕雀,不知後炎;瓮里醯雞,安有廣見。劉闊或許有些才能,但說到底不過是個一孔之見的腐儒。」

    童少懸抬頭看向她:「人這一生,豈能凡事都做得對,每一條路都擇得正?」

    唐見微道:「所做之事和所行之路都可有錯的時候,但若是心存害人之心,忠錯了主,便要自行承擔後果。若是留他性命,只不過是放縱他戕害他人。阿念,你不必內疚,你將他審了出來挽救的是更多人的性命,不讓無辜者枉死。你所作所為並沒有錯,拋開雜念,你會越來越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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