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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見微抱住唐觀秋,不讓她看見自己發紅的眼睛: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我怎麼可能不要你?這回,就換我對你好吧……你當我的妹妹,我的女兒。我們今生今世都在一起。」
唐觀秋愣著的眼睛沒有變化,但雙手卻情不自禁地抬起來,安撫唐見微的後背。
唐見微感覺到了姐姐的安撫,將她抱得更緊。
三月走到末尾的時候,童少懸的博陵之旅到了尾聲,與長孫一家告別之後,回到了昂州夙縣。
與此同時,唐見微有生以來最忙碌的春季也即將結束。
一心在謀劃將來,探尋耶娘死因真相的她,並不知道她的人生要滑向另一個完全沒想過的軌跡。
……
康樂坊,承平府。
尚食局剛送來一大盤紅虬脯,這肉脯高一尺,便是個用肉脯做成虬形的吃食兒,衛慈看紅虬脯形態艷麗,便知道尚食局今日又費了不少腦子。
陶挽之撕下一絲,入口,神色沒有任何動容。
衛慈便不想吃了。
尚食局那幫老東西,成日只會做一些華而不實的玩意兒。
想起那鍋熱騰騰辣到她發汗的雜燴亂燉,衛慈讓陶挽之把唐見微叫來。
唐見微本以為能歇會兒,今天好好陪陪姐姐。沒想到宴會不辦了,長公主直接讓她到承平府伺候,還得帶上雜燴亂燉再去。
原來長公主是饞辣味了。
幸好上次訂的蜀椒還沒用完,便是防著有朝一日再有用武之地的時候能夠直接用上。
將雜燴亂燉燉好,放入馬褡中,親自送去承平府。
騎馬上路,正好與一行金吾衛擦肩而過。
金吾衛瞧了她一眼,明顯猶豫了一下,但彼此間交換了眼神後,並沒有為難她,繞道而過。
唐見微鬆了口氣,騎馬穿過坊間大道,拐彎就要出坊時,忽然馬頭被拽著往另一個方向走,馬受驚嘶鳴,唐見微差點被顛下馬背。
她急忙抱著馬褡跳下地站穩,回頭一看,拽她馬的人竟是唐家管家,查叔!
唐家一眾家奴站在查叔身後,全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唐見微。
唐見微一回頭,巷子另一側也被金吾衛圍上。
她站在中間,也不動,只看向查叔。
「三娘,主母到處在找你和大娘子,你們跟查叔回去吧。」
查叔額頭上全是汗,向唐見微躬身行禮,合在一起的雙手微微發抖。
唐見微冷眼看他:「查叔,我知道你為難,此事你就不必摻和了。至於其他人……」
她四下掃了一眼,唐家這些家奴之中,有二叔那邊的家奴,也有唐見微自家這邊的。
「三娘子。」趙七郎見查叔真的不說話了,便上前一步,用威脅的口吻道,
「我們不想與三娘為難,畢竟曾經主僕一場,我們都是念恩情的人。還請三娘子隨奴回唐府一趟,畢竟您夫家龐氏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博陵,恭候多時了。您在外面這樣晃蕩算怎麼回事?還有,大娘子在何處?速速帶她回家吧。也莫讓我們這些當下人的為難了。」
唐見微看著這趙七郎,並沒有反駁所謂的「夫家龐氏」,而是輕飄飄地問了一句與此情此景似乎無關的話:
「趙七郎,你家裡的老阿婆身體可好還?」
聽到唐見微提及老阿婆,趙七郎微微一震,眼神有一瞬間明顯的凝重。
他阿婆是他唯一的親人,當初他住的村子被賊寇洗劫,他被砍掉了一邊的耳朵,阿婆差點被殺,幸好被秋獵行錯路的唐見微父親唐士瞻救下。
唐士瞻一行人將賊寇送官,不僅治好了趙七郎和老阿婆的傷,還收留了他們——儘管那時唐府已經不需要更多一個家奴了。
唐士瞻不把趙七郎當下人,一直以禮相待,當他是朋友。
他阿婆有幾次性命垂危,都是唐士瞻親自去請熟悉的大夫,為他阿婆看病。
無論人情還是銀子,都是唐士瞻出的……
趙七郎一直理所當然在唐家幹活兒,拿銀子。
時間太長了,長到讓他忘記了最初的相遇。
唐見微這誅心之話,讓他麻木多時的心忽然被敲開了一絲裂縫,裂縫之中儘是內疚之情,他無法再多說一句話。
唐見微見他腮幫子咬得如石頭一樣硬,便知道自己的話戳中了他心裡最難受的地方。
其他一些跟過原嫡的家奴們,都因為唐見微方才那句問話,想到了跟原嫡一家曾經的過往,想起了如何來到唐府,想起了原嫡一家對他們的幫助和信任,臉上的表情頗為複雜,一時間都沉默了。
圍堵唐見微的除了跟過原嫡一家的家奴之外,還有二叔那邊的人以及金吾衛。
他們可有些看不明白了。
為何這小娘子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話,居然能教一半的人面露愧色?
二叔的隨從白二郎對金吾衛旅帥潘正道:
「這個小娘皮狡猾得很,不必和她多說,直接綁了了事。」
唐見微耳朵何其靈敏,白二郎的話被她聽得一清二楚,直問潘正道:
「潘旅帥,你敢綁長公主的人?」
潘正方才和她擦肩而過,自然認出了她,卻並沒有拿她。
這會兒跟著唐家人來圍堵,反覆的行為說明他心裡也有些搖擺。
本身並不想惹這位常常在長公主的斂饕府出出進進的人,或許是礙於和二叔的交情,不得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