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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約在唐見微動手的一瞬間捂住了唐觀秋的眼睛。
唐觀秋後背貼在沈約的胸口,將她的手握住,漸漸挪下來。
「我沒事。」唐觀秋發紅的眼睛裡含著眼淚,神情堅毅,「我不怕。我們唐家所有失去的東西,我都要親眼看著它們一一回來。」
王郎痛得倒在地上眼淚橫流,唐見微拎著鐵杵,走到王弘闊面前。
王弘闊已經抖成了篩糠。
「放心,我不會殺你。髒了我的手。」唐見微將鐵杵丟到一旁,「我要讓耶娘用我這雙眼,親眼看你們王家覆滅。」
第316章
就在孫允案的卷宗呈交之後的第二日, 御史台來覆核此案。
孫允當著御史大夫的面翻供,說之前所有的證詞都是假的,並不是實情, 是因為沈約對他嚴刑逼供,他受不了不得已才按照沈約逼他所說的話胡言亂語,栽贓忠良, 完完全全是屈打成招!
他只希望快些離開牢獄,離開心腸歹毒的沈將軍, 或者由別人來審問也好,繼續在沈約手下只怕會沒了性命。
御史大夫質問沈約,孫允所言是否屬實。
沈約氣定神閒道:「我審讞的全過程不僅有阮寺丞和樞密院的人在旁邊監督,且全程公開,沒有任何不敢為人知的地方。我有沒有對他嚴刑逼問, 獄中來來往往的獄吏有目共睹, 御史大夫大可一一查問。」
御史台有糾彈百官的權力, 雖然對大理寺的審問只能起到複查的作用,可只要是朝臣,御史台便有權對他們所作所為進行稽查, 稽查期間不排除停職的可能。
沈約強硬的反詰並沒有讓御史台退縮,御史大夫請她倆到御史台一敘。
「到底是來了。」
阮逾和沈約一塊被御史台請出大理寺牢房的時候, 跟沈約耳語道, 「自從吳顯意和瀾以微的女兒出生之後, 吳顯意從一個小小的監察御史扶搖直上,立即高升為五品御史中丞。呵,像我,刀山上趟泥地里滾的,一條老命差點交待了也只混個大理寺丞, 這姓吳的官做得可真輕鬆。看那位御史大夫,還是吳家老爺子的學生,御史台啊早就姓吳了。先前我還納悶,咱們審了這麼久御史台的人怎麼還沒來搗亂。行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來在這兒等著咱們呢。」
阮逾正說著,沈約順著他鄙夷的目光,看見了人群之後的吳顯意。
沈約記得這個人,畢竟此人當年差點成為她的連襟。
多年未見,吳顯意倒是越來越像御史台的人,即便站在人群之後,她周身所帶著的靜謐幽深的氣息,劍戟森森,讓人想要忽視她都難。
一直到沈約和阮逾被帶離牢獄,吳顯意的眼眸都沒有抬起來。
沈約和阮逾對孫允的指認全不接受,作為審讞好手,她倆想要撬開別人的嘴易如反掌,可是別人想要從她們這兒摳出點什麼,卻是難上加難,更何況還是誣陷的何患無辭。
沈約和阮逾一直跟御史台磨到深夜,御史台上下都被耗得渾身起毛,也沒能得到他們想要的證詞。無法再壓二位大佛在這兒。
別說是佩金帶紫的鎮國大將軍沈約,就是阮逾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丞,也是當今中樞文臣中的風雲人物。即便是御史台也不好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單憑一個犯人的指認輕易開罪,便只能放人走了。
「我覺得,回頭御史台會找藉口,換別人來審。」一整日的奔波和變故讓阮逾的雙眼裡全是血絲。
「由不得他們。」沈約跟阮逾說著話,目光卻是向前方剜了一眼。
阮逾一個抬眸,發現吳顯意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前方。
「二位,今日多有叨擾,但此案疑點頗多。御史台不敢疏忽,只好得罪了。明日下官再來拜訪。」
一直不言語的吳顯意總算是開口了,從容自若地微微一躬身,像官場逢場作戲隨口囑咐天冷添衣一般,緩緩給予這麼一句,不咸不淡。
但告知要繼續糾纏的話,卻讓人倏然窩火。
吳顯意離開御史台的時候,寂靜的博陵夏夜熱風將她衣角吹動,燥熱的氣流從她臉龐掠過,大地像是剛剛被抽去了薪火的大爐子,依舊散發著能將人蒸熟的熱。
而她一點兒汗都沒出。
無論是額頭、鼻尖還是脖子,都和她萬年不變,如冰湖的眼眸一樣,清清冷冷,不見一星點人的熱氣兒。
她上了馬車來到一處別館。
一進別館,呈現在吳顯意面前的深幽小路被層層疊疊的林蔭覆蓋,沿著曲徑星星點點地散落著蓮花石燈,腳下的道路不僅曲折且十分昏暗,換做任何一個眼睛正常的人,走在這樣的夜路上都容易不小心崴著腳。
要不是吳顯意來此地已經好幾回了,恐怕無法輕車熟路地找到呂瀾心所在的涼亭。
「來了啊。」
呂瀾心正在月下撫琴,聽到腳步聲連頭也沒抬,手中的動作依舊。
呂瀾心自小學過不少充門面的技藝,彈琴的指法嫻熟,這曲「長相思」她彈過上千遍,其中的宛轉綿延閉著眼都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也只有文御你這兒能清靜地喝上幾杯酒了。」
吳顯意面前的桌上有兩個杯子,她拿起空置的那杯,為自己斟滿,一口飲盡。
烈酒燒著她的喉嚨,宛若一條火龍竄進她的喉嚨里,有些微痛的灼燒感將連日的疲憊和壓抑燒了個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