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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硯:「……」
在博陵摸爬滾打這麼些年,吳明硯沒少聽聞唐見微的事跡,據說此人打小就不安分,沒想到肚子裡都有了,還這樣膽大。
「有人嗎——有沒有人——」
自她們身後傳來幾聲呼救聲,仿佛是從地底發出來的。
唐見微和吳明硯立即尋聲而去。
……
呂瀾心回到呂府之時,步伐沉重,痛感牽制著她的腳步,但她的嘴邊還帶著幸福的笑意。
「阿幸。」
一聲壓抑著怒氣的聲音自她前方傳來,呂瀾心抬頭瞧去,正是她瀾娘。
「瀾娘。」呂瀾心上前行禮,手臂才剛剛抬起,瀾宛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教她白皙的臉龐頓時發腫。
呂瀾心方才還溢著笑意的嘴角,此時破了皮,立即透出猩紅的血。
第201章
「你有臉回來?」
瀾宛站在呂瀾心面前, 背著紗燈的光,看不清她此刻盛怒的臉,但她前所未有的暴怒語氣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呂瀾心自小到大惹她瀾娘生過不少的氣, 每次都無一例外被狠狠懲罰過。
但今夜的事不同,呂瀾心早就想明白了,在她選擇拋下她阿娘交給她那「天大的事」, 選擇去和石如琢一同到那小菜館裡共進晚膳, 她就做好了被懲罰的準備。
懲罰而已, 這是她習以為常, 從小就習慣的事。
為了這頓飯受些皮肉之苦, 她還是覺得很值的。
何況這頓飯的發展, 超乎她的意料。
今夜大事慘敗, 錯全在她呂瀾心身上,她明白。
其實她並不是那麼關心,也不自責,可這個家她是要回的。
即便不回家, 以她瀾娘的手段, 她也註定無處可去。
逃避並非她的做派,她選擇回來。
即便做好了準備,但在面對盛怒的瀾宛, 察覺到她身上蘊藏的隨時能將人撕碎的可怕力量時, 呂瀾心還是被激出了多年以來早就滲透至她內心深處, 習慣性的恐懼。
「瀾娘,孩兒錯了。」呂瀾心對她行禮認錯。
「錯了?」越是盛怒, 越是會習慣性地露出笑容, 瀾宛笑著問她, 「你可知你一句『錯了』, 我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你可知因你一人的過失,死了多少人,我們瀾家將蒙受什麼樣的損失?瀾家其他人如何看待我們,其他盟族如何看待我們?你去和那小賤人私會之時,可曾想過你姓什麼,是誰的孩兒?」
瀾宛的聲音並不大,但一字字都踩在呂瀾心的心頭。
呂瀾心全程伏在地上,本沒想過反駁,面對著地面等著受罰。
可當她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緩緩地抬起了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瀾宛手裡沒有任何武器,依舊能緊緊攥著呂瀾心的一切。
呂瀾心從瀾宛略有波瀾的臉上,回憶起了所有她曾經見識過的狠辣,回憶起了這個女人如何讓與她作對的人發出生不如死的慘叫。
呂瀾心臉色越來越難看,她開始真正地怕了。
瀾宛不咸不淡道:「我倒是想見識見識,這個叫石如琢的賤人到底有什麼能耐,可以讓你魂顛夢倒。只為了和她吃頓飯,就能將我的話拋諸腦後。」
呂瀾心聽到「石如琢」這三個字從瀾宛的口中說出,慌忙上前抱住瀾宛的腿:
「阿娘,不行!全都是我的錯!要責罰就責罰我,我一人承擔!我……」
瀾宛看呂瀾心慌亂求情的模樣,更是怒不可遏,一腳蹬在呂瀾心肩頭,將她踢倒在地。
「我如何養出你這樣的廢物!」
瀾宛將腰間的劍「鏘」地抽出來,橫著往前猛刺,抵在呂瀾心的心口。
呂瀾心沒躲也沒有任何懼意,就這樣看著瀾宛,木然之中似乎又帶著一些渴望。
握著劍柄的手骨節已然發白,瀾宛眼皮在不住地狂跳:
「為什麼我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為什麼,我和阿策的女兒會是你這樣的無能之輩!」
呂瀾心嘴角的血已經滑落到了下巴,她重新伏好,用頭頂對著瀾宛的劍尖:「是孩兒辜負了阿娘,孩兒沒用。若是殺了孩兒能讓阿娘消氣的話,阿娘動手吧,孩兒不怕。」
都沒想要事後補漏,她只一心求死……
瀾宛想起自己當初費了那麼多心力,好不容易才懷上了她,又九死一生才將她生下來,本以為這個孩子定是取了她和阿策所有的優點,會像阿策一般剔透精明,聰慧睿達。
結果……
自小就懦弱浮浪,心不在正事上。
這些年瀾宛沒少要將她扳正,本以為出奇劃策或是不堪用,但至少在關鍵之事上還是能夠補上一二。
到底還是瀾宛高看她了。
居然為了個鄉下女人,害得大局盡敗!
「你是我瀾宛的污點,更是阿策的污點。」
瀾宛的話呂瀾心聽得一清二楚,她眼睛眨也未眨。
這話不用阿娘說,呂瀾心早就知道了。
反反覆覆都說了多少次了,我知道我就是個失敗的作品,永遠都趕不上你們倆。
冰冷的硬刃刺在她的頭頂,呂瀾心面色如常,生死一瞬之時,她有種鬆了口氣的踏實。
不禁想起今日石如琢對她那若有似無的一絲笑容。
那是除了冷笑和譏笑之外,被呂瀾心捕捉到的真實的笑意。
雖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間,呂瀾心還是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