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頁
呂簡平日只顧政事,對瀾宛所做的事往往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瀾宛明白,夫人心裡是惦記她的,她所做的所有事兒夫人都在幫她看著,謀劃著名。
瀾宛略興奮道:「我也發現了,童少懸將夙縣童府全部接到京中,連家裡的牲畜都帶來了,唯獨沒有唐觀秋的影子。」
呂簡道:「據我所知,唐見微和她這個大姐自小一塊兒長大,感情深厚。當初唐士瞻和蘇茂貞死的時候,唐見微被指婚到夙縣,依舊將她得了痴症的大姐帶在身邊,從未放棄。如今重回博陵,不可能棄她大姐於不顧,最有可能的就是唐觀秋有了極為可靠的人照顧。你猜,照顧唐觀秋的人會是誰?」
瀾宛很快明白了呂簡的意思:「莫非此人正是沈約?」
「沈約無論生死都不在博陵,這是可以肯定的,若她還活著,衛襲應當將她遠派到不易被發現的地方,暗中辦事。以沈約的能力,衛襲定會讓她辦最為棘手之事。」
「夫人的意思是……」
呂簡平緩道:「現在的衛襲皇權在握,卻還在緩慢蠶食,慢慢分解瀾吳沈三家,想必正是尚未摸清敵人的真正實力,不敢貿然行動。我猜測,沈約和唐觀秋此時正在豐州,調查你們瀾家的底細,看看你們在豐州到底囤積了多少兵馬。等到她們回到京師的那一日,便是衛襲正式開始反撲之時。」
呂簡說了這些話,原本就乾澀的喉嚨一陣陣地刺痛,她喝了水緩和了一番,接著道:
「這大蒼的皇位之上,看上去只有一位帝王,實則還有一位藏在暗中,在暗地裡默默支持著天子,為她出謀劃策。而此人受著儲君的教育長大,帝王之術於她而言絲毫不陌生。」
「你是說,衛慈?」
「沒錯,正是衛慈。衛慈乃是我恩師教導出來的曾經的東宮之主,即便這些年衛慈看似大肆收羅家臣,沉溺酒色無所事事,實則她在暗地裡培養起了鈞天坊的曹隆勢力,無論是御軍還是中樞之內,都埋藏著她的心腹。迄今為止有多少天家耳目,你我不可知。而童少懸等人更是天家想要著力培植的強勁新貴勢力。幸好駱玄防已死,否則這一老一少聯合起來,只怕更讓人難以抵擋。
「衛襲能夠成長得如此之快,衛慈功不可沒。如今曹隆一倒,接替曹隆的人正是唐見微。咱們見過這唐三娘,年紀輕輕手段卻多,她能夠在離開博陵兩年之後再次歸來,立即收了茂名樓,又折下了鈞天坊,想必此人比咱們所想的還要厲害。切不可因為年輕尚幼就小看此人。
「如今的衛襲身邊猛將如雲,有些在明面上有些還藏在暗地裡。若是要反,也得明白她手中到底有幾張牌才是。」
瀾宛聽著呂簡字字珠璣,忍不住伏在她肩頭,紅著眼眶問她:
「阿策為我的事情太操心了。你且別說,多喝些水,別壞了嗓子。」
呂簡輕抿了一口水,低聲道:「若沒有你,這世間早也沒有呂簡這個人了……」
她輕撫瀾宛的臉龐,眷戀地看著愛人:「如今操點心又算得了什麼。」
瀾宛正要對她笑時,卻聽呂簡道:「可從莊氏死的那一日起,瀾家便沒有了回頭路。」
瀾宛凝視著妻子的臉龐,漸漸地笑了起來。
「放心吧。」瀾宛說,「我怎麼會死?我還要與你白頭到老,看盡這世間趣意。既然衛襲成長了,那也是時候將她翅膀折一折。就從那唐見微開始動手吧。」
……
陸責已死,可駱玄防被冤之事讓童少懸心裡格外不舒服。
那日駱丞相身穿白衣被抬出奉天殿之時,被童少懸看個正著,一身的鮮血讓她迄今想起心上還是會被觸動。
她軟磨硬泡求著阮應嫿幫她尋來駱玄防通敵的書信,對照著留存在大理寺內陸責的卷案,再去將往年所有的卷宗都翻出來,想要為駱玄防平反。
同時陸責這個人對於唐家的軍資大案也非常重要,即便人死了,可「陸責」這兩個字留下了,童少懸相信自己的直覺,一定能查出更多的線索。
從早上開始童少懸就在大理寺內寸步未離,翻閱了大半卷宗,發現這個陸責在案所有事都和駱丞相相關。
童少懸不禁暗暗佩服,這才是草蛇灰線伏脈千里,駱丞相已然與陸責命運相系,陸責一死,定要拖駱丞相下馬。
這招的確狠毒,但也真是好用。
童少懸暗暗將此招記下。
「還沒走?」
阮應嫿低沉的聲音從典要館門口傳來。
童少懸眯著眼睛回頭道:「阮少卿。」
「眼睛都要被熏瞎了,還看。」阮應嫿上前掃了一眼滿地狼藉,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卷宗,立即拎住了童少懸的後領子,「今日你不把自個兒弄亂的卷宗收好,休想離開典要館。你可知上回我為了幫你收拾,腰都要折了嗎?」
童少懸尷尬地笑:「實在抱歉阮少卿,我一思考就容易忘事兒。回頭我給你帶點兒點心來賠罪。」
阮應嫿想起上次去童府探她病情時吃到的糕點,的確名不虛傳,但她生性淡漠,年紀輕輕就當了大理寺少卿,更是不得輕浮,故常常擺出一張讓人害怕的陰沉臉。
可到底沒能抵抗得了唐見微的好手藝,想起糕點的滋味已然口舌生津,嘴上卻還客氣道:
「那倒不必,你好生收拾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