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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襲彈了她腦門一下:「不可妄議皇姐。」
童少灼捂著腦門更是憂心。
這長公主是衛姐姐的姐姐,兩人感情還特好,萬一真在菿縣撕起來,我該護哪邊才是?
衛襲卻在自言自語似的低吟:「皇姐總算是走出這一步了。」
……
很多很多年前,久到衛慈有些記不住具體的年份了, 只記得是年娘子離開之後, 她曾經去過夙縣。
彼時長孫胤還未搬至菿縣,住在夙縣的長春坊內。
那時的夙縣城牆矮矮的一截, 灰突突的,是個狹小,四處都是土路的小縣。
她無法相信, 長孫胤這等德劭賢達舉國盡敬的一代大家, 居然願意住在這等偏遠之地。
她戴著帷帽騎著一匹特意準備,絲毫不會引人注目的普通馬駒, 緩緩在城中行走。
這兒小攤小販遍地,說著她聽不懂的東南方言。
馬糞牛屎鋪了一路,氣味自然不好聞, 全程衛慈都皺著眉屏著呼吸。
這么小小的縣城, 很快便走完一圈。
衛慈想著, 這置錐之地溜達溜達便遇見長孫胤也不稀奇。若是真的遇見她了,衛慈不會動聲色,遠遠瞧一眼就好。
瞧瞧她老了多少,丑了多少。
若是她成了庸碌的市井婦人,那正好,這次她千里迢迢來到東南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可惜未能讓她如願。
她在夙縣城內繞了整整五圈,之後又逗留了兩日,沒有如預想之中那樣,與長孫胤「巧遇」。
長孫胤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就連任何一個疑似長孫胤的人都沒有遇見。
臨走之前,衛慈對自己說,若是能遇見那人的兒孫也行。
只要能在這塵世之中再捕獲一絲關於那個人的氣息都好,只要是一絲活氣兒就行。
衛慈沒想要打擾她如今的生活,只是想留個念想而已。
老天依舊將這扇門緊緊地閉合著,讓衛慈想起長孫胤的冷漠,如這沉默的夙縣一模一樣。
衛慈再一次撲了個空。
那愛而不得的遺憾便繼續勒著她的心口,在往後漫長的歲月里如影隨形。
年娘子在離開前說過,衛慈的心早就在年少時全部交予長孫胤,被長孫胤毀得稀爛,再也無法恢復原貌了。
……
年娘子姓年,她不知自己耶娘是誰,甚至不知家中行幾,就連「年」這個姓氏都是慧明師太在山腳撿到她時,從包裹她的襖子邊角里瞧見的一個繡字。
或許「年」也不是她的姓,無論是或不是,慧明師太都告訴給了年娘子,算是活於人世之中的寄託。
年娘子是衛慈被廢儲君之位,初離博陵,在尼姑庵中清修時照顧她的小尼姑。
這個「年」姓衛慈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認識她時她叫淨空。
衛慈上她們尼姑庵清修時沒有告知任何人她的身份,但慧明師太見識的貴人多了,第一眼瞧見衛慈就知此人身份不凡,還有護衛在暗中保護。
能有這氣韻的定是天家的人。
慧明師太不好怠慢,就照衛慈的意願,在人跡罕至的山頂別閣為她清掃出了一處清靜之地,每日派小尼姑淨空去送齋菜,順便照看。
那時淨空不過十四五歲,瘦瘦小小,端個水盆都不利索。
衛慈雖是被人伺候慣了,但瞧她笨手笨腳,生怕她一盆子水澆下來將被褥都給澆透,便不時搭把手。
淨空來伺候這位「大人物」原本就提心弔膽生怕自己做錯了事被懲罰,根本就不敢抬頭去看她,卻沒想到這位大人物比她所想的要和藹許多。
一來二去,淨空也就沒那麼怕她了,甚至敢偷偷瞧她。
淨空在尼姑庵里長大,所見的都是不施粉黛的尼姑,長得都是普通人的模樣,她也沒想過「美醜」一事。
可這大人物卻是全然不同。
鉛華弗御輕靈嫵媚,更是因為眉心常有一絲隱約愁緒,平添了神秘之情。
衛慈讓淨空第一次明白,所謂的「絕色美人」該是什麼模樣。
在山上住了兩年,這年冬日衛慈百無聊賴,便在山間開了一個池子,專用來泡熱泉。
她泡熱泉時喜歡飲酒,有時候人進了池子裡,酒沒在手邊,便會差淨空幫她拿。
這大人物在佛門清靜地喝酒,可真是胡作非為。
衛慈讓淨空別告訴慧明師太:「這是咱們倆的小秘密。」
淨空點頭點個沒完,衛慈浸在熱泉里,瞧她目光落在自己肩胛之上,都直了。
「瞧什麼呢?」衛慈問她。
淨空立即收回了太過大膽的眼神,一張臉紅得能滴血:「對、對不住!我不該看的……可是,實在太好看了,我沒能忍住……」
衛慈看她面紅耳熱話都說不利索的樣子,覺得好笑:「是我沒穿衣服,又不是你,你緊張什麼?」
淨空聽她話語之間似乎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還帶著笑意,便大了膽子將目光轉回來繼續看她。
衛慈問:「要一起洗嗎?」
淨空深吸一口氣,腦子裡一片空白。
待她再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在熱泉之中了……
.
三日之後,衛慈打算離開尼姑庵,問淨空是否願意跟她一塊兒離開。
淨空驚訝不已:「我能一塊兒走嗎?」
衛慈對她說:「你若想走,我便去向慧明師太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