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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都幾次三番想要從呂瀾心的桎梏中掙脫,伸長了手臂去拽石如琢,想拉著她一塊兒死,又被呂瀾心嘔心瀝血幾次三番給拽了回來。
「瀾尚書……究竟是從哪兒將你這玩意給刨出來的……」呂瀾心幾乎要被阿都折騰散架。
火場中有人在拼命救火,也有人順著塔身往上爬。
石如琢好不容易將氣給順了過來,發現有兩名賊寇就要爬上塔。
這二人都背著刀,若是被他們爬上來,她必死無疑。
石如琢雙臂環抱著橫欄幾乎懸在半空,腳尖點了半天總算踮著了一塊能夠踩著的方寸之地,還沒法踩得太踏實。
見那兩名賊人就要夠著呂瀾心和阿都的位置,石如琢叫道:「呂瀾心!」
呂瀾心一直緊閉著雙眼全心全力和阿都較勁,聽到石如琢著急地叫她,艱難地將火燒似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了慌張的石如琢。
順著石如琢的目光她往身後看去,看到了還差兩三步就要摸到抵著她後背橫欄的賊寇。
以及掛在塔身上被風吹得左右搖擺,石如琢的皮帽。
「你的帽子掉了。」呂瀾心回眸,用再平常不過的語調,和一如既往貪戀的眼神望向石如琢,「我下去幫你拿。」
呂瀾心清晰地看見石如琢在聽到她說這句話時,表情在一瞬間的凝固和惶恐。
嘴角漾起滿足的笑意,呂瀾心身子用力後仰,死死箍著阿都和她一起翻下了塔台。
石如琢完全沒想到呂瀾心會這麼做,一時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阿都極度惶恐地胡亂往周圍扒,想要扒住任何一件可供她抓住的事物。
可惜,她沒能成功。
這個瘋女人在墜落的過程中還在她耳邊笑著說:「瀾尚書知道她兩個女兒都死了,該是什麼表情呢?真想親眼看看。」
呂瀾心拉著阿都一齊翻下,將好不容易爬上來的那兩人一塊兒颳了下去。
石如琢看見呂瀾心消失在視野里,腦子裡嗡地一響,手臂先於她的思緒鬆開了,整個人順著地面往下滑,這一下力道沒控制好,胸口重重卡在了呂瀾心方才所在的位置。
往下看,除了滾滾的濃煙和四處救火的禁軍,剩下的便是被毀的塔身,支棱著斷了半截的木樁子,以及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街衢。
不見呂瀾心。
石如琢顳顬突突地跳,塔台又是一震,另一邊也塌了,反而塌成了平衡狀態。
劇烈的震盪之下,石如琢的動作居然沒有改變,她沒發現自己的手死死地摳著橫欄,將打磨得光亮的結實木頭活生生摳出了一道裂痕。
……
塔台下方火勢剛滅一些,禁軍和賊寇又是一番殊死混戰。
戰場已經蔓延至整個博陵。
吔摩教的守路派和執火派互相鬥毆,禁軍和賊人兵刃相向,而胡人依舊在縱火、殺人。
葛尋晴穿著吔摩教使徒的藍色長袍,雙手握著根鋤地的犁,見著胡人就往對方腦袋上耙一犁耙。
法神給了她無窮的力量,讓她深感自己是被神眷顧的使者,即便再手無縛雞之力也要上街給惡賊們腦袋開個瓢。
如今戰局僵持不下,百姓人數分明比胡人多,依舊看見胡人就躲,無論男女老少。
葛尋晴手裡的犁都給砸壞了,敵軍還是這麼多,胡人依舊猖狂。
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個胡人攆著五六個人跑,其中一大半都是壯年。她實在按捺不住,大吼道:
「蒼人是懦夫嗎?!鬍子殺我親人害我同胞,為什麼不反擊?拿起你們的武器,棍子棒子錘子,什麼都好!鬍子也就是一個腦袋一雙手,有什麼好怕?!」
葛尋晴拽起一塊板磚,對著胡賊的後腦勺拍下去。
「給我打!」
葛尋晴瘋狂煽動著,追隨她的吔摩教教眾也開始奮勇反擊。
博陵百姓安逸了百年,在這固若金湯的城池裡養尊處優,別說是打人了,就是殺雞都得交給專門的攤主。
突然見到血光以及滿城的亂軍,自然被嚇破了膽,只會逃跑。
全程被追得抱頭鼠竄的百姓們,忽然發現這些同樣是普通人的教眾居然也能打胡賊,胡賊雖然健壯高大,可也會痛也會流血。
他們相互看了看之後,其中兩男兩女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滿地找棍子,找不到棍子的也拎起個竹筐,衝上去七八個人打一個胡賊,將胡賊套起來猛打。
「對!就是這樣!」葛尋晴也加入他們的圍毆,「小心刀!把砍刀先奪下來!」
亢奮的情緒會傳染,一旦看見胡人被反撲,局勢發生了變化,先前只顧著逃跑之人也都開始了反擊。
博陵的大街小巷充斥著吶喊,一傳十十傳百,「給我打」這三個字此起彼伏,很快連成了一大片,響徹雲霄……
……
石如琢沒發現自己的手指破了。
風呼嘯著將她的頭髮吹亂,什麼時候髮髻散開了她也沒發現。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她悚然後退,雙手握刀,死盯著那只沾血的手。
似乎……是個女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