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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陵有許多興盛的宗教, 其中吔摩教信奉者最為龐大。
每五個博陵人,就有一個是吔摩教教徒。
唐見微的娘親蘇茂貞就是吔摩教教徒,她身邊諸多友人、親屬甚至連天家的許多人都信奉吔摩教的天宗法神。
呂簡和瀾宛亦是吔摩教教徒, 只不過她們不似別的教徒那般狂熱, 每日都要去為天宗法神吟唱, 但因為身居高位, 教內使徒會常常到呂府走動。
這吔摩教和所有宗教一樣, 也分派系。兩派的日常都是要尋找天宗法神的神者。
神者,乃是天宗法神的使者,代替神來到人間,給教徒們指引方向。
法神每一百年才降世一次,而神者卻在不斷輪迴,不可間斷,否則神的指引無法傳遞給教徒,教徒得不到指引便會心神不寧。
但如今神者的位置已經空缺長達十三年了。先知們從未間斷對神者下落的洞察。
而今,歷經千難萬險,終於由執火派將神者找到了。
瀾宛身披吔摩教神者標誌性深煙色長袍,站在吔摩教錐塔頂端,手持長杖,一露面,吟唱聲驟然變大。
錐塔之下的教徒們恭順俯首,貼地膜拜。
吟唱聲響徹大地。
瀾宛遙遙地看了一眼站在錐塔西側的呂簡。
半月拱窗內的呂簡正對著她微笑。
這便是送你的生辰賀禮。
大蒼最大宗教的神者頭銜。
在神不降世的歲月里,神者便是教徒的神。
在先知的引領下,瀾宛搖身一變成了吔摩教的神者,而這些教徒的數量之甚,對神者的崇敬之虔誠,足以撼動博陵,乃至整個大蒼。
呂簡依舊是那個默默無聲,卻能在關鍵之時發出致命一擊的人。
教徒對瀾宛頂禮膜拜,而心神蕩漾的瀾宛卻遙望著呂簡——
那才是她的神。
先知立於呂簡身側,教徒們吟唱的每個字都擰在他心頭,讓他渾身被雷電反覆穿透一般痛苦、煎熬。
……
呂瀾心原本在別館裡睡覺,活生生被這吟唱吵醒。
大好的美夢居然被破壞,呂瀾心在床上悶了一會兒,吟唱聲終於停了。
她翻了個身,回味了一下方才夢裡的感覺,努力捕捉一絲那個人將笑的弧度,想要接著入夢。
卻聽見門外一聲貓叫。
「喵嗚。」
呂瀾心:「……」
呂瀾心沒搭理它,小黑再叫。
「喵嗚——喵嗚嗚嗚嗚!」
呂瀾心:「……」
徹底睡不著了。
小黑在院子裡自己待了大半天了,趴在寬敞的草埔之上仰面睡覺睡了飽,醒來之後爽快地拉了一坨屎,開開心心將其埋了,溜達了一陣子之後有些無所事事,想起了呂瀾心,便跑到她屋子門口乾嚎。
小黑奶聲奶氣地嚎了又嚎,依舊不見門裡的人出來。
當一片樹葉掉落在它腦門之上,它抬起腦門,用短短的小鼻子去蹭那樹葉的時候,一聲開門聲驚得它一抖,樹葉掉了下來。
呂瀾心看著小黑,小黑也看著呂瀾心。
「阿銘。」呂瀾心沉聲道。
阿銘立即趕來:「主上。」
「這隻蠢貓怎麼還在這兒?」呂瀾心說,「吵死個人,丟了。」
「是。」
阿銘揪著小黑的脖子,往前院去。
待她到了呂瀾心看不見的地方,便將小黑放了下來。
小黑被揪了一路,落地也不見任何驚慌,就地躺下舔爪子舔毛,舔乾淨了,又大搖大擺往後院去,再次窩在呂瀾心的臥房門口,躺下睡了。
阿銘看著這隻厚臉皮的貓,笑了笑。
這是投錯貓胎的狗吧?
呂瀾心被吵醒後就睡不著了。
在那個被打斷的夢裡,呂瀾心問石如琢:「你多討厭我啊,就不能對我笑一笑嗎?」
夢裡的石如琢對她還是稍微溫柔一些的:「我沒對你笑過嗎?」
「有裝腔作勢地笑過,還有譏笑冷笑各種嘲笑。」
「對你笑了這麼多次,還不夠?」
「我不要這些,我要真正的笑,發自內心的笑!」呂瀾心說著說著,變成了七歲的女童,用稚氣的聲音說,「讓我看看,帶著愛意的笑容到底是什麼樣的啊。」
石如琢微微俯視她,安靜而寂然地看她一眼,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但夢境裡有個聲音在跟呂瀾心說,石如琢要笑了。
她要笑了。
呂瀾心就要看到,愛一個人的笑是什麼樣的了。
夢就在這兒斷了。
再也沒接上。
呂瀾心眼睛疼得厲害,胸口也有起伏的燥郁之氣。
婢女幫她準備好的溫水就放在床邊的矮案上,她下床喝了一口,閉著眼清理了一下思緒,而屋外的雨水水聲漣漣,落雨了。
在這一片細沙的雨水聲中,她又聽見了貓叫。
呂瀾心:「?」
疑惑地出門,看見小黑躲在台階之下的石雕鏤空的縫隙內,渾身都是雨水,看見呂瀾心出來,對她喵了一聲,慢慢靠近她的腳邊。
「滾開。」呂瀾心看著渾身是水的小東西居然敢扒她的裙擺。
小黑耳朵壓低,成了一條直線,瞪圓的眼睛觀察了呂瀾心一會兒,確定眼前這人雖然在跟它說話,卻不見凶氣,也沒有抬腿踢它,而它又聽不懂此人說的是什麼之後,便像是得到了許可似的,三兩下爬到了呂瀾心的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