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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後,駱玄防單獨來找衛襲,兩人徹夜長聊,釐清了瀾氏一黨的想法。
「瀾氏一黨正是想以老夫的性命牽制天子,讓天子不繼續往下追查多衣國冶鐵坊之事。」
駱玄防的想法與衛襲不謀而合。
如今六皇子死於博陵,李立珂和沈家上百條人命算是給了多衣國皇室一個交待,和衛襲多有聯繫的四皇子登基,對於瀾氏一黨而言,最為重要的便是保下多衣國內成千冶鐵坊。
這是他們的命脈,是耗費了無數人力和財力才打造出來的後方軍備之地。
對於四皇子來說,收回這些冶鐵坊也未嘗不可,但多少也要耗費些精力。但若是衛襲與之聯手,從大蒼派人前去清繳的話,瀾氏一黨的冶鐵坊便會功虧一簣,對於瀾氏而言是莫大的損失。
所以瀾氏才將駱玄防壓在這兒。
陸責的誣告或許只是第一步,是瀾氏一黨的警告,是露出半截的匕首。
警告衛襲不要追查下去,不要動冶鐵坊,否則的話會有更多的證據和污名砸向高潔大半生的國舅。
兩人面對面坐著,長時間地沉默。
最後駱玄防對衛襲默默一拜:「承陛下多年照顧,老臣告退了。」
「舅舅,切不可中了奸人之計。」駱玄防的話讓衛襲心中有不祥之感。
駱玄防什麼也沒再說。
今日早朝,駱玄防一身白衣上朝,手捧奏疏,對著瀾宛的方向冷笑道:
「駱某這一生不敢說立過何等鞦韆之功,但也不屑做那撅豎小人,行附膻逐臭之事。陛下,老臣別無所求,只願陛下早日剷除奸豎,還我大蒼東風入律海晏河澄!」
衛襲臉色驚變:「……舅舅!」
駱玄防將奏疏放下,向著對角圓柱猛然加速,用力一頭撞了上去,當場撞死!
奉天殿上一陣驚呼,衛襲沒能來得及阻止他。
衛襲快步上前查看,駱玄防已然撞斷了脖子,沒了聲息。
「快快——宣御醫!」有人在衛襲身後喊著,殿內低語不斷,亂成一片。
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瀾宛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想起了當年的劉貌,那個被選中用來威嚇天子的犧牲品。
駱老賊用同樣的方式死在奉天殿,劉郎在天之靈該瞑目了。
衛襲將駱玄防的眼睛合上,聽見瀾宛在她身後柔聲道:
「駱丞相畏罪自盡,還請陛下節哀。至於駱丞相餘黨之事,微臣一定會查清,給陛下一個交待的。」
衛襲沒有回頭,平靜地回應她:「有勞瀾尚書了。」
……
童少懸和吳顯容趕到奉天殿前,氣喘吁吁,見老御醫幾乎是被幾名文臣趕著進了大殿之內。
她倆相視一看,心中已被不祥之感覆蓋。
待駱玄防的屍身被運出來時,童少懸和吳顯容看著天子跟在其後,兩人立即讓開大道。
「陛下……」童少懸看衛襲守在駱玄防身邊,慢慢往前行。
衛襲冰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連眷戀都瞧不清晰。
瀾宛從戍苑出來,坐上了馬車,往博陵的西北角去。
今日駱老賊死了,她心裡只有一絲終於喘了口氣的短暫安適,但還有更多教她煩躁的事兒等著她。
「都死了?」
瀾宛坐於別館之內,向她回報的幾名黑衣人的話讓她眉心略蹙。
「回主上,派去監視石氏的人全死了。」
「如何死的?」
「好像是與曹隆手下械鬥而亡,屍體在深巷內被找到了。」
「曹隆?」瀾宛跟曹隆的確有些過節,但曹隆因為私下販賣芙蓉散謀取暴利一事被舉告,如今已經倒台,曹隆殘餘勢力還敢在博陵與她較勁?
思緒一轉瀾宛就明白了。
她那個無用的女兒,辦大事不成,護她那小情兒手段倒是多得令人生氣。
「將姓石的帶來。」瀾宛說,「我要親自見見她到底是何等模樣。」
第214章
「駱玄防死了?」
這兩日呂簡得了寒症告假在家, 卻也沒閒著,依舊在處理公文。
駱玄防撞死在奉天殿時她並不在場,但不到半個時辰她便得到了這個消息。
呂簡猛地咳嗽了好幾聲, 走出了書房, 一路沉思著往前廳去。
此時早已過了散朝的時間, 她在府中找了一圈, 沒尋到瀾宛。
「夫人呢?」呂簡問婢女。
婢女道:「夫人似乎還沒從戍苑回來。」
「阿幸呢?」
「也沒見著人……應該也沒有回來。」
呂簡沉思了片刻, 立即讓家奴幫她將裘衣尋來, 備好馬車,頂風出門。
博陵的冬日夜晚寒風呼嘯,吹過瓊宇山谷時發出陣陣悽厲的叫聲, 宛若人的慘叫。
去年是石如琢來博陵的第一年,她還記得那年冬天她還在童府備考,挑燈夜讀的時候聽見院子裡有人叫得悽慘,猶如野獸垂死掙扎時發出的咆哮, 讓她心悸難安, 忍不住去敲隔壁白二娘的房門。
白二娘聽她這麼說, 笑話她:「那是北風的呼嘯聲,不是什麼野獸。」
白二娘她阿耶小時候在同為北方地帶的洞春為奴, 幹過十多年的苦力活兒, 後來才去了溫暖潮濕的夙縣。
她小時候常常聽她阿耶說起洞春的事兒,這北風的聲音初聽之時也是新奇,但聽過之後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之後她也就不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