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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顯容的聲音帶著清晰的自嘲,甚至有一絲隱隱約約、難以察覺的哭意。
不知道此時吳顯容作何表情,唐見微只覺得心痛難當。
安靜了片刻之後,吳顯容收斂起了敏感的情緒,聲音再次變冷:
「你要娶那瀾以微,卻要讓我替你送請柬給阿慎,我特別好奇問您一句,您哪來的顏面說出這句話,你怎麼有顏面給阿慎這個請柬?你覺得她可能來嗎?」
唐見微心裡罵了一句粗口。
吳顯意是瘋了嗎?腦子裂了嗎!
成親與我何干?為什麼要給我送請柬?別說我是絕對不會去的,可就是光收到曾經的未婚妻請柬這事兒,都足夠阿念那孩子喝暗醋了。
吳顯意是怎麼想的?是想讓我哄媳婦哄破嘴皮子,還是想讓我跪搓衣板跪一晚上?
說到底,被悔婚的是我好不好?我可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煩我?
吳顯意所作所為,甚至讓唐見微有種自己才是那悔婚負心人的錯覺。
吳顯容冷笑道:「說起來真是可笑,你要娶的人竟是那瀾以微。博陵雙微的另一位……你也不怕被全博陵的人恥笑!」
唐見微:「……」
窒息了。
唐見微根本和這位瀾以微不熟,在各種場合見面的次數加在一塊,恐怕一雙手就數得過來。
當年什麼鬼博陵雙微也不知道是誰先起了個頭,在這胡說八道胡亂給人封名號。
只不過她們倆名字里有一個相同的「微」字,且都小有名氣,就弄了個什麼雙微。
時常一併提及,就好像她倆是什麼密不可分的姐妹花一樣。
當初吳顯意和唐見微的婚事,雖然是口頭上定下來的親事,但整個博陵府知道的人還真不少。
以吳顯意的身份,如今真要大婚,娶的還是瀾氏女,這場婚宴不大操大辦不可能。
到時候說不定整個博陵又是人盡皆知。
唐見微好不容易逃避了這麼多年的博陵雙微的名號,肯定又會被人提及。
更可能將兩人再次擺到一塊兒對比。
唐見微完全能想像那些碎嘴的人會怎麼說——
這麼多年的明爭暗鬥下來,最後還是瀾以微得了唐見微曾經的心頭好。
婚嫁這塊,瀾以微更加稱心如意嘛!
光是想想,唐見微就已經開始生氣了。
唐見微這頭生氣,她的好姐妹那頭還在罵:
「當年你們吳家上下對阿慎的危險袖手旁觀,你呢?為了自己的前程,為了吳家的前路,你做了什麼事還需要我在這裡幫你一一細數嗎?當年你與阿慎是有婚約的,可是你選擇放棄了她,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在她帶著受傷的姐姐被金吾衛追捕,連口飯都沒得吃的時候,你沒有管她死活。如今她和她患難與共的夫人一塊兒回到博陵,你卻開始做一些假裝深情的無用事。所以,當年放阿慎走,你後悔嗎?吳子耀?」
吳顯容說了這麼多,罵了這麼久,就算是自言自語一般。
至始至終吳顯意都沒有回她一個字。
到底是吳顯意。
依舊是那個什麼也不說的吳顯意。
月色漸涼,唐見微坐在高處,時而有些風吹過,終於有了一些清爽的感覺。
阿姿的每個字都說得唐見微極為舒服,也是唐見微曾經疑惑過,現在依然疑惑,卻已然不怎麼在乎的事了。
若是說她還會對吳顯意這個人好奇,那便是好奇這沉默之人為何拂亂所願,總是在爭一些已經失去的東西。
以及最最重要的——吳家在唐見微她耶娘的死亡之事,以及軍資要案之中,到底扮演的什麼角色。
吳顯容說得累了。
本以為這一番發泄會讓自己好受一些,可發泄之後吳顯意清冷得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的樣子,淡得快要消失的身影,半個字都未透露,依舊緊閉的雙唇,卻讓她有一種對著虛無的事物揮了半天拳的感覺。
沒有爽快,只有深深的疲憊和厭惡感。
吳顯容垂下眼眸:「我受夠了你們吳家所有人的假惺惺。」
吳顯意仿若充耳不聞,將請柬放在屋頂,卡在瓦片之下,不言不語,就要離開。
她馬上要躍下屋頂的時候,吳顯容冷笑了一聲:「吳子耀,我這位新大嫂,知道你心裡還有別人嗎?」
吳顯意的腳下略有一絲猶豫,也只是一絲,隨後她很快一躍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風一點點撩撥著卡在瓦片縫隙里的請柬。
紅底金字的請柬若是在艷陽之下,恐怕會相當耀眼奪目。
可此時月色如水,它就像一張普通的廢紙,被人忽視著,丟棄了。
吳顯容感覺自己身體之內的力量被剛才那一番傾吐和質問挖得一乾二淨,她坐了下來,垂著頭,忽然看到了童少懸。
「阿姿!」童少懸跑得氣喘吁吁,小臉蛋有點兒紅暈,走街串巷了好半天總算是找到人了:
「你在這兒呢!追到人了嗎?」
童少懸這麼一提醒,她才算是想起自己來做什麼的了。
立即起身回頭去尋那小賊,早就不見人影。
即便受了再重的傷,吳顯容也給了她極有力的逃脫環境和逃脫的時間。
吳顯容:「……」
童少懸看她這樣就知道沒成,也不再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