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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二郎將油條裝上車,照例留下豆漿桶的五十文錢。
唐見微叫住他:「胡哥,豆漿桶您拿走便是,不必再壓錢,回頭有空了將桶送到童府後門就行。」
胡二郎樂呵呵地將錢收回來:「這麼信得過我?」
「自然信得過,若是您不回來,我直接上縣衙擊鼓鳴冤去。」
唐見微一張巧嘴逗得大家笑了起來。
高峰期過後,陸陸續續還有人過來想要買油條豆漿,發現賣完了,便對老闆埋怨道:
「唐老闆啊,你這油條這麼好吃,得多賣一些。不然我們這些起得晚的都搶不著了。」
說話的這人唐見微知道,徐大郎,隔壁坊開酒莊的,專門給酒樓供貨,酒樓小廝親自上門來運酒,不用他勞神。
生意做得大,也有人打點,所以許家一大家子往往睡到辰時才起。
從唐見微早點攤路過的,除了趕早出工的人之外也有像徐大郎這種無須早起的街坊。
這便是第二波生意。
沒有人會嫌銀子賺得太多。
以前是沒人幫忙,靠她一個人支撐,精力有限,往往有多少賣多少。
如今紫檀跟著她搭把手,估摸著能夠再賣五百套,不成問題。
「行啊,明個兒您再這個時辰來,一定給您留。」
「好咧,那我就等著了啊。我家的小子們都吵著要吃油果子,還非你家的不吃!你說你家的生意怎麼這般好,晚來片刻都趕不上。唐老闆,你這油果子這麼好吃,有什麼秘訣嗎?還請不吝賜教啊。」
生意人最好打聽,徐大郎這個賣酒的,雖然說不上是正兒八經的同行,但唐見微也不可能跟他說實話。
而對方也未必指望能真的套著機密,不過是看唐見微是個年輕的小娘子,或許想法單純,隨意聊兩句,能套多少是多少。
唐見微心中明白得很,帶著笑回道:「說不上什麼秘訣,不過是祖傳的一點手藝,哪好意思在徐老闆面前獻醜。要說賜教,還得是徐老闆賜教。據說當年縣裡最熱鬧的兩家酒樓,鶴華樓和九門東可是為了搶徐老闆的獨門供貨大打出手,也不知此事當不當真?」
這事兒是買油條的客人等候的時候隨意聊到的,唐見微隨意聽了幾耳朵,不過她記性好,這些閒趣翻出來便能找到主角。
不過就算是閒話,也沒將徐大郎誇得這般厲害,人家只說鶴華樓和九門東都有意向他買酒罷了。經過唐見微一誇大,徐大郎搖身一變變成了這手可熱的大老闆,好像這兩家大酒樓離了他的貨便會開不下去似的。
徐大郎這些年沒少聽恭維的話,可是唐見微這番話還是戳中了他最舒服最虛榮的地方。
「哎!多少年前的事了,何必再提。」徐大郎笑著擺了擺手,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大抵算是默認。
唐見微繼續問道:「我聽說徐老闆所供的葡萄酒味濃且甘香,豐厚又平衡,可謂『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敗』,喝過的人都說好。」
「聽唐老闆這話,似乎也是內行?」徐大郎還真被她說得來了興致。
「在徐老闆面前誰敢稱為內行,小女不過在博陵時認識幾位酒商,對葡萄酒有些了解。」
「據說博陵酒樓高百尺,弦管連夜,遍地當壚!」
「那徐老闆可知博陵最大的酒樓是哪家?」
「聽說,是那百尺華樓茂名樓!」
茂名樓便是唐見微阿娘,蘇茂貞開的酒樓。
也是唐見微最熟悉的地方。
徐大郎說到此處,似乎想到了什麼:「據說茂名樓和博陵唐家是一家,你……」
唐見微坦然承認:「茂名樓正是我阿娘的心血。」
徐大郎當然知道唐見微是從博陵來的豪門之後,聽她這麼說更是起勁,一直追問博陵酒樓的地價、供給、運作、客流……
唐見微也知無不言,從博陵的酒樓說到夙縣酒肆。徐大郎聽出來了,她的確是行家裡手。
唐見微:「……所以最後徐老闆還是給鶴華樓簽訂了契約,給鶴華樓供酒?」
說到這事,徐大郎便有些氣憤:「本來是要與鶴華樓訂契的,可後來我聽說他們老闆鬼得很,總是在訂契上使手段玩貓膩,他收我一壇酒只給到三……」
說到此處,徐大郎突然停了下來。
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差點被她套去了最重要的行商秘辛!
就算這位是博陵貴人,可如今落難被嫁到了夙縣,看她的手藝和野心,估計不會只滿足於支個早點攤勉強維持生計。
同行即冤家。
現在還不是同行,不代表以後不會是冤家。
徐大郎瞧著唐見微一張天真無邪似乎沒察覺到有任何不對的臉,額頭上冒汗。
他一時有點瞧不分明唐見微是真的在套話,還是隨意閒聊罷了。
「家中還有事,先告辭了。」徐大郎還是走為上策。
唐見微與他道別,紫檀將碗全部收到車中,從車後露出一雙眼睛,笑道:
「這人當真好笑,心思全都寫在臉上。三娘,你可把人家嚇壞了。」
唐見微當真無辜:「聊聊天罷了,都還沒真的開始套話。他不願說的事情,我又不可能拿刀將他嘴撬開。跑得這叫一個快……哎,可別真的嚇著,明天不來買油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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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胡二郎提了一百根油條,依舊邊吃邊駕車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