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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嫂這番話不無道理,眾人聽完她所言不禁看向沸騰的油鍋,暗暗思索起來,給錢的動作也緩慢了幾分。
紫檀低聲跟唐見微說:「哪來的瘋狗?」
唐見微波瀾不驚:「該來的總算是來了,你不必開口,我來應付。」
六嫂就是要用最刻薄的話激怒唐見微,要讓所有人看看這狐媚子的真面目。
一個賣油果子的成天塗脂抹粉,禍害誰呢?根本就不是正經買賣人!
真正做生意的,自然和她六嫂一樣,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食物本身上,放在經營上,什麼時候顧得上容貌?
早就覺得這姓唐的心術不正。自從她這個唐氏早點攤開業以來,六嫂的包子鋪的生意全被她攪黃了!除了包子鋪之外,周圍許多小商販的生意也都越來越不好做,不是這狐媚子施法是什麼?
六嫂挺直了腰板,似笑非笑,她說的每字每句都在理上,小娘皮只是一張皮好看,魅惑人可以,講理的話還是差她一大截。
今天也不稀罕將這妖婦趕盡殺絕。
若是唐氏能低頭認個錯,承諾以後再也不在夙縣擺攤攪生意,六嫂也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今日就給她些面子,放她一馬。
要是姓唐的不知悔改的話,那就別怪她斬草除根了!
唐見微問六嫂:「阿嫂是在崇惠坊的衙門前開包子鋪的吧,難怪懂得生意之道,說得也挺在理。」
六嫂沒想到這狐媚子居然知道自己。
她才來夙縣多久,便打聽到了崇惠坊?這潑皮果然有備而來!
即便支個小小的早點攤,唐見微也不可能不做任何準備就隨意開張。
她必然是要打探過整個夙縣的早點攤情況之後,再做決定。
支攤之前,她走遍了整個夙縣,也嘗過縣內所有的早點,最後才決定炸油條配豆漿。
當初她是去過六嫂包子鋪前買過包子的,因為六嫂的包子皮厚肉少,而且味道還有點不對勁,所以讓唐見微印象特別深刻。
而六嫂一向仗著包子不缺人買,所以對上門的主顧並不在意,即便唐見微曾經出現在她面前,她也低著頭遞包子收錢罷了,沒仔細瞧過。
唐見微接下六嫂的那番話當然不只是表面的意思。
她拆穿了六嫂是同行的身份,讓客人們對六嫂的來意心裡有數,並不真的將六嫂當作一個打抱不平的過路人。
如此一來,六嫂無論再說什麼話,也都會被打個折扣。
唐見微繼續說:「大家都知道,我是天子賜婚到了夙縣,雖然還沒有正式過門,可多虧童家慷慨相助,現下已經住在了童府。童家人對小女照拂,小女無以為報,只有廚藝還算是拿得出手。每日送兩三道菜過去孝敬還是做得的。除了送去孝敬的菜之外,小女自己這邊也有三張嘴需要吃飯。所有烹製手法中,小女最擅長的偏偏還是『炒』。
「眾所周知,炒菜,最是需要用油。有油才香才下飯。阿嫂要問這一鍋鍋的油三天一換都去了哪裡,自然不會是都倒入溝內。我們這一大家子的人吃都要吃不夠了,如何能浪費?」
唐見微說的全都是實話,而且合情合理,也與大伙兒所知十分貼合,眾人聽過之後頻頻點頭。
誰都知道庖廚不好待,從備菜到烹製,全程得站著不說,炒菜還特別嗆人,煙燻火燎的不好受。
而且唐見微還未正式和童少懸成親,便已經開始為童家掌勺。唐見微能為了童家做到這個地步,真是通情達理的好媳婦。
想到此處,眾人懷疑的表情統統散去,立即換成了讚許。
六嫂察覺到了氣氛逆轉,心裡暗罵一句,狐媚子的本事真不小!她不想趕盡殺絕,倒是被對方騎到頭上來了!
六嫂怪笑了一聲道:「這都是你自己說的,旁人誰見到了?信口胡說誰不會?」
「我見著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橫插入六嫂的話中,蠻橫地將她打斷。
唐見微轉眼一看,居然是童少懸。
童少懸身後跟著她的小綿羊,小綿羊吭哧吭哧地滾著輪子,一如既往的可愛,但童少懸卻將平日裡軟綿綿的氣息收了起來,臉上烏雲密布,冷峻之態還真有些怕人。
「你是誰?」六嫂根本不認識她。
「我姓童,便是每日吃她做的炒菜之人,我可以證明她所有的油都是三天一換,且絲毫沒有浪費。」
童少懸去書院的路上正巧看到了這一幕,本來並不想管,可那六嫂越說越氣人,蠻橫不講理,到底是誰在信口胡說,六嫂心裡沒數嗎?
此時她若不站出來為唐見微說話,更待何時?
童少懸冷眼盯著六嫂,花椒彈已經握在手裡。
唐見微卻是沒料到童少懸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為她說話,承認她倆的關係……
要知道童少懸的臉皮一向薄如紙。
「哦,原來是一家人。」六嫂呵呵兩聲,「難怪了,一家人嘛,睜眼說瞎話也是可以理解的。」
六嫂市井長大,從小在市集裡摸爬滾打著,嫁了個屠夫三年之後成了寡婦,還要拉扯兩個孩子長大,什麼鬼神沒見過?不僅見過,對掐過的也不少。
她便是在泥里滾著沾了一身的世俗戰氣,經驗豐沛,無論對方說什麼她都能見招拆招。
對六嫂而言,擋她的財路便是要她的命,這是她絕對不容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