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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逾心裡又是惱火又是惴惴不安,打算去找沈約商量商量。
這沈將軍也真是沉得住氣,眼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她還能一聲不響,半天不見人影。
沈約是在悶聲幹大事。
既然御史台濫用職權,背後也有人買通獄吏做假證,行,沈約也不硬來,免得浪費時間,把精力轉移去尋找另一個突破口。
她以偽造公文的罪名,逮捕王弘闊,當日就將王弘闊關進了大理寺的牢獄中。
估計御史台的人都沒想到,失蹤多日的王弘闊,沈約說抓就真的給抓出來了?
沈約自然是從童府將王弘闊拎出來的。
唐見微未雨綢繆,將王弘闊關了多時,不然這隻老狐狸恐怕早就攜家帶口逃離博陵了。
三省六部的文書都會歸檔存放,可當年戶部那些被篡改畫簽的文書不翼而飛,很明顯有人想要來個死無對證。
魔高一丈,道也得想想辦法。
唐見微找了阿姿一趟,回來的時候弄了一份「唐士瞻」畫簽過的「戶部文書」。
「你看行不行?」唐見微將其展開在沈約面前。
沈約仔細看過之後,問她:「哪兒來的?」
「賊人百密一疏,留下的。」
「阿慎,說實話。」
「……讓憧舟偽造的。」
沈約扶額:「你這是在偽造證物。」
唐見微強調:「這叫兵不厭詐。沈約,當初的戶部文書就是偽造的,我阿耶就是冤枉的,只不過差點證據罷了。如今有了證據,又何必追問證據是從何而來?用不就是了?」
沈約對她笑笑:「歪理。」
「歪理是吧,我讓我姐來跟你說。」
「……回來。她已經睡了,不要吵醒她。」
沈約拿著「罪證」,向衛襲請示,打算重審唐士瞻一案,要還前戶部員外郎唐士瞻的清白。
衛襲沒能想到御史台恬不知恥又膽大包天,孫允說帶走就帶走,能阻擾沈約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但她身為當朝天子,自然還有別的方法。
衛襲不僅很快答允沈約,還力排眾議,為沈約弄了一個前無古人的「斷案御令」。
手握斷案御令,查案過程無人可擋,阻擋者以同謀論。
沈約和阮逾連夜提審王弘闊。
就是孫允都扛不住這二人的審讞,更何況是貪生畏死的王弘闊。
王弘闊三兩下就將當初參與軍資案的始末吐了乾淨,而戶部文書上原本該由他畫簽,卻不知為何會被塗改成了唐士瞻的名字,這偽造文書一案他並不承認,也矢口否認唐士瞻的死和他有關。
再熬他三夜,王弘闊快要被熬幹了,受不住,便承認文書畫簽被篡改之事他知曉,但唐士瞻真不是他殺的。
到這兒差不多了。
差不多該用刑嚇唬嚇唬了。
有斷案御令在手,即便王弘闊喊穿了大理寺的屋樑,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王弘闊到底是個軟骨頭,都不用真的用刑,光是讓他看見通紅的鐵烙便嚇得暈了過去。
想到妻子這些年受的苦,沈約對王弘闊一絲留情的可能都沒有,比樞密院還狠的手段輪番在王弘闊身上施展。
王弘闊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只能認罪,將當初殺害、誣陷唐士瞻的所有罪責一一說盡。
唐士瞻當年的懸案終於告破。
父污名得雪,害死娘的人也已經入土,唐家大仇得報。
佑康二年,秋高氣爽。
唐見微帶著阿難,和唐觀秋、沈約,一同去唐家的墓園祭拜耶娘。
「阿耶阿娘,害死你們的兇徒已經下去給你們賠罪了,如今,還剩在背後主導這一切的瀾氏。瀾氏惡人我也一定不會放過。耶娘……你們在天之靈好好看著吧。」
唐見微將墓邊新長出來的雜草除乾淨,唐觀秋和沈約一起將墓擦拭得一塵不染。
每次到墓碑前,看見墓碑上的名字,唐見微都能切實地體會什麼是陰陽相隔。
阿難是第一次來此地,看著「唐士瞻」和「蘇茂貞」這兩個名字,還覺得略為陌生,可見到阿娘輕輕地撫摸石碑上的名字,摸著摸著掉下眼淚,阿難心驀地跟著一晃蕩,沒等唐見微說,跪到她身邊,學著她的樣子上香。
唐見微摸著阿難的腦袋,平時頑皮得要命,沒想到還挺乖。
「耶娘,這是我和阿念的女兒,叫童其琛,小字阿難。阿難,跟外祖父外祖母說說話。」
阿難朗聲道:「外祖父,外祖母,我是阿難!阿難來看你們了!」
唐見微說:「你喊這麼大聲做什麼?」
阿難:「我怕他們聽不見。」
阿難天真爛漫的話,讓唐見微三人忍不住笑出聲。
「你說得多小聲他們都聽得見,他們一直都在看著你呢。」
阿難有點聽不太懂,即便再能說會道,一個五歲的孩子對於生死之事的理解能力也很有限。
但她還是明白血濃於水,還是會觸動,明白唐娘帶她來見的是唐娘的雙親。
阿難跟著唐見微她們一塊兒燒紙錢,她看著一片片白紙掉進火盆里,而後慢慢變輕,被風一吹帶上了天空,輕盈地飄向遠方。
人是會死的,所以,人死後便會如同這灰燼,飛到天上去嗎?
……
王弘闊被押入大牢,嚴加看管,項上人頭保不了多久,但他暫時還不能死,畢竟軍資大案才露了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