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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是在明江泛舟時認識的。
那時呂簡剛剛來博陵應考, 還未得到長孫胤的舉薦,是博陵龐大考生之中並不起眼的一個小小士子。
彼時瀾宛早就是博陵貴女圈子裡許多人想要攀附的大人物。
那日明江泛舟, 便是呂簡認識的一位姐姐牽的線, 非要她來。
呂簡併不喜愛結識權貴,婉言謝絕了好幾次。
那姐姐好說歹說險些綁了她,呂簡這才勉強赴了明江之約。
來了之後呂簡才知道, 原來瀾宛在鐘山觀內看到她和友人一塊兒留下的一首小詩, 對她非常感興趣, 點名要她來, 想要與她結交。
呂簡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誰, 但看氣度隱約猜測到應當家世不凡。
瀾宛留下「柔娘子」這個稱號,開始與呂簡頻繁碰面。
呂簡從未與任何人這般暢快地長聊一夜,說盡了古今中外奇聞異事,細數歷代帝王成王敗寇。
提及任何人和事,她們都頗為契合,相見恨晚。
柔娘子的骨子裡有股亦正亦邪之氣,而呂簡也是從認識她之後,才明白其實自己也並非一個全然的「善人」。
原來在呂簡內心深處,也會對一些腐儒之行蔑視,也會覺得自詡清流可笑……
瀾宛不僅在她意外墜湖時捨身救過她的性命,更是她在博陵應考的那段寂寞的歲月里,最為重要的依賴。
她視瀾宛為知己,瀾宛也萬分珍視她。
呂簡從未體會過與人心靈碰撞的感覺,仿佛她這一顆心早就被瀾宛拆開,細細品讀過。
「若是真有輪迴,恐怕我與柔娘子前世就當是好友了。」
呂簡是個不太擅長表達愛意的人,即便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未等瀾宛回應,已是滿面羞紅。
彼時明江畔的柳水長廊木棧道上,只有她們兩人。
瀾宛情不自禁地親吻呂簡。
「豈止是前世,我猜咱們倆應當相會三生有餘。」
「柔娘子……」
「我也不想再做阿策的好友了。我,瀾宛,想做你的妻子。」
瀾宛?
得知她真實身份之際,呂簡自然震驚不已。
她明白瀾家在做什麼,即便瀾宛還未真正做過什麼讓人不恥之事,可她也是瀾家人。
身份的這層阻隔卡在呂簡的心頭,讓她猶豫著要不要再與瀾宛見面,繼續這段關係。
因為呂簡的猶豫,之後瀾宛幾番邀約呂簡都沒有應承,這讓瀾宛有些惱火。
向來只有她晾著旁人,什麼時候這小縣城的舉子也敢晾著她了?
瀾宛一時氣惱,便接受了友人的邀約,去洞春之北的雁回山秋獵,順便散散心。
雁回山地勢險要,荒無人煙,剛到這兒瀾宛就頗為嫌棄,友人說這兒是天然的秋獵勝地,可到了此地轉了兩天,連只野兔都沒見著,更不用說獐子野豬之類能夠讓人舉力一射,好好發泄的獵物了。
本來是想著來散心的瀾宛,結果無法秋獵,心沒有散成,在這荒郊野嶺無事可干,反而更加鬧心。
也更加想念呂簡。
她不信呂簡對自己真的薄情寡義,只因為她是瀾家女子的身份就與她恩斷義絕。
她們倆擁有過無數個促膝長談難以入眠的夜晚,從這些掏心掏肺的言談之中,瀾宛可以明顯的察覺出呂簡對自己有情。
但是迫於那些狗屁的正義之道,在得知瀾宛的真實身份之後,呂簡心裡有所顧忌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這份顧忌並不會成為兩個人之間真正的阻礙。
瀾宛了解呂簡,即便呂簡是在呂家那種家風嚴明,一心向著衛蒼,自詡清流之家中長大,但是在她心中也埋藏著對迂腐清流的鄙夷。
通過以往的交集,瀾宛能夠明顯地察覺到在呂簡內心深處,埋藏著不服和叛逆,那便是與瀾宛神交之處。
正是因為這種不羈與反叛,讓她們成為知己,墜入情網。
夜不成寐,瀾宛發現自己從未這般思念某個人。
念到心口發痛,想到無法呼吸。
她給呂簡寫了一封長信,令人快馬加鞭連夜送去博陵,務必交到呂簡手中。
在信中瀾宛開誠布公極為熱烈地表達了對呂簡的愛,拆解她這個人,拆解她所想。
點明呂簡心中的理想與抱負,熱情與鋒芒。
想要與她攜手到老,想與她共築屬於她們的愛巢。
無論呂簡看完信之後會繼續沉默,還是能夠幡然醒悟發現自己內心真實所想,瀾宛都將自己的心情和愛慕之意,全然灑在了這一疊厚厚的信紙之中。
呂簡愛或不愛,她都要讓呂簡看明白自己的內心。
就算最後輸了,瀾宛也要輸得心服口服。
瀾宛將信發出去之後,決定回到博陵務必要去見呂簡一面。
要她當面回答自己,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
她要看著呂簡的眼睛,讓她不能說謊,不能欺騙自己的內心。
沒想到呂簡沒有等她回去。
當呂簡收到信之後,竟千里迢迢跑到了雁回山來找瀾宛。
呂簡從未如此衝動過。
從小到大她穩重而老成,收到誰的信而立即策馬狂奔,千里赴約,這樣的事向來和呂簡無關。
這是她生命里的第一遭。
瀾宛信中所述一片衷腸讓呂簡大為感動,對信涕零,難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