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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調撥不及時,鬧出了饑荒和人命,阮縣令這位新官恐怕是要被問責的。
說起來童少懸她們私動贓物,竟是行了一樁好事,里外里阮縣令都沒有找茬的藉口。
童少懸在說完這番話之後,立即得到了唐見微肯定的眼神。
阮縣令聽完之後,也為自己將來的開脫找到了最為合適的理由,一身輕鬆地重新笑了起來:
「童娘子能言善辯見識深遠,可有入仕的想法?」
童少懸一改先前與他對招時的狡黠,極為真誠道:「草民若是有朝一日能夠策名就列,為百姓做些實事,那便是不枉此生。」
阮縣令的目光之中難得閃現了一些讚許之意,很快收斂了回來,毫無轉折,直接奔著唐見微去,讓她將唐家命案的始末告知,一絲細節都不能錯漏。
無論過多久,唐見微都不可能忘記這件事的任何細微末節,但再提及時,情緒已經不再激動難當。
唐見微娓娓道來,而阮縣令則用紙筆快速記錄。
「阮縣尊,我耶娘之案可有更多的線索?」唐見微迫切地想要知道。
阮縣令將整杯茶喝完,表情凝重,還未開口,唐見微似乎就已經看到了答案。
唐見微:「莫非因為佘永明之死,這條線索徹底被切斷了?」
阮縣令卻說:「佘永明只不過是個在前線赴死的小嘍囉,他被安排到夙縣的那一日,就已經註定會是第一個被放棄的棋子。」
唐見微一震:「莫非阮公已經順藤摸瓜,找到了更重要的幕後黑手?」
阮縣令真的如是說:「找到了。」
唐見微和童少懸差點兒跳起來。
「但是也死了。」
「……」
說到這事兒,阮縣令冷笑道:「與佘永明上下勾連的,正是佘永明的生父,兵部尚書佘志業。因為佘永明爆發的禍端,上頭查到了佘志業的頭上。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連夜抓捕佘志業,佘志業被捕之後抵死不認。天子曾說要親自審問,卻發現他死於天牢之中,死於天子的眼皮之下。這佘志業突然被挖出三十多條必死的罪名,如今佘氏已被夷族。」
唐見微和童少懸聽著,心驚肉跳。
「此事讓天子勃然大怒,幕後之人恐怕連天子都沒放在眼裡,天子要審之人,說殺就殺。」
童少懸聽到「夷族」二字,心裡惶恐難安。
這便是血淋淋的朝堂,無關理想無關抱負,這是最真實的鬥爭。
簡短的兩個字,便是上百個活生生的性命……
唐見微長嘆一聲,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居然這麼快就泯滅了:「如此說來,佘氏的線索徹底斷了……」
阮縣令也沉默不語。
唐見微忽然想到鷹眼男人之事,便將此人的特徵和曾經在暗中與佘永明一塊兒前往扶滄山的事告知給阮縣令。
「此人必定和佘永明勾連甚密!若是能從鷹眼男人入手,說不定還能挖掘出更多真相!縣尊對此人可有印象?」
「鷹眼,後脖子有刀疤……」
阮縣令的目光落在地面上片刻之後,於某個時刻忽然抬了起來。
唐見微:「縣尊可想到了線索?」
阮縣令若有所思,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去忠義祠看看,或許能有些啟發。」
唐見微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想到了什麼,但是沒有開口。
事關重大,阮縣令不言盡也可以理解,可唐見微實在討厭這種知而不言的做派,磨磨蹭蹭的,急死個人。
白晝不宜前往忠義祠,只怕會被行人發覺異動。
等到深夜,唐見微和童少懸帶著阮縣令以及他的四個隨從,進入暗室,掀起布蓋,所有的兵刃護甲映入眼帘,連阮縣令都頗為震驚。
居然這麼多!
阮縣令並不打算直接處置,而是原封不動地繼續將贓物留在此地,寫信上報之後再定奪。
佘永明之案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一個鯁在喉嚨口的段落。
在聽聞天子也勃然大怒之後,唐見微更是沒了精神。
本來賊人已經探出了個腦袋,就等著將它連根拔起,拔出蘿蔔帶出泥,她耶娘一案說不定也能一齊查明,還她耶娘一個公道。
可是如今境況只怕是連中樞都頭疼,莫非又要一切從頭來過麼?
盛夏天熱,唐見微心中又沮喪,整個人發蔫,伏在童府剛剛修建好的涼亭中長吁短嘆。
今日書院休假,沒心思去鋪子裡,就待在府中吃吃睡睡,什麼也不想做。
童少懸知道她心煩,不好去吵她,讓她獨自待一會兒,而自己在後院拆拆裝裝,想要快些完成向月升,好帶著唐見微去更高的天際享受美景,或許能緩解心情。
葛尋晴和石如琢上門來,說早上去果園裡玩,摘了些蔬果,正好給她們送點兒來,一會兒還要送到阿白家。
「嫂子呢?怎麼就你一個人?」葛尋晴好奇,童少懸和唐見微居然也有沒在一塊兒的時候。
童少懸說唐見微心情不太好,就不去吵她了,讓她自己待會兒。
葛尋晴:「心情不好啊……我還說晚上一塊兒去探險呢。」
童少懸:「探險?探什麼險?」
「你居然不知道嗎?」葛尋晴用鬼祟的聲音說,「咱們夙縣西南馬家坡近日在鬧鬼,聽說已經吃了好幾個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