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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長思和嫂子都是為了我好,可此事不宜衝動。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的能力問題。如果我像長思和攻玉一樣,才華出眾穎悟絕倫,即便不請託任何人,天子和長公主也會想方設法讓我留在中樞,為天家所用的。就是因為我沒有什麼本事,所以才會被指派去蒙州。可我覺得,去蒙州未必是一件壞事啊!」
石如琢站在花叢之後,靜靜聽著葛尋晴在前廳所言。
「蒙州雖然偏遠,可那兒也住著大蒼的子民!他們也需要有人去呵護救濟,也想在食不飽穿不暖的時候,有人可以幫他們一把。再說了,博陵人才何其多,我一個明經科墊底的,即便留在中樞,上升道路也很艱辛。說不定我在蒙州還能夠做出一番事業呢,要比留在中樞來得好!
「若是你們想方設法把我留在了中樞,我的確可能少吹幾年冷風,可我不但不能成為你們的助力,反而會成為拖後腿的那個。長思,你不僅是長公主推舉的進士,更是天子門生,一入朝便是八品評事,天子想要啟用你的心思其實很明顯了。你與攻玉也是好友兼同鄉,若是再加上一個我,咱們夙縣聯盟必定會引得其他集團關注,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這樣一來目標是在太大了。
「但是如果把我放去蒙州,一直緊盯著咱們的人說不定會放鬆警惕,或許能幫你們分散一些敵意。等將來我在蒙州做出一番事業,再回博陵之時,也可以成為長思和攻玉的臂膀。這是一舉多得的事啊。」
葛尋晴一如既往樂觀開朗,只是此刻的她比起以前的開朗,多了一份沉穩。
權衡利弊之後,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也願意用自己一時艱苦,換得友人們最大的利益。
石如琢聽著聽著,眼淚不停地划過臉龐,隨後立即擦去。
她知道仰光這麼做是為了讓她們能安心。
仰光這麼喜歡博陵,這麼努力才明經及第,已經是考生中的佼佼者,是所有大蒼年輕人中的佼佼者了。
仰光努力了這麼久,卻因為我……
想到此處,石如琢錐心一般地疼痛。
她握著拳,用力抵在心口的位置,想要以身體的疼痛來抑制心上的悲痛若死。
「我已經決定去蒙州了,也書信給耶娘,讓他們不用擔心。你們要好好留在博陵,保護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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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怕好友們再為自己奔波,三日之後葛尋晴得到了調派文書之後,立馬收拾好行裝,準備啟程。
前往蒙州就一輛吏部派來的破馬車和一位官派隨從,童少懸白二娘她們自己花錢,又聘了兩名婢女跟隨葛尋晴。
葛尋晴還調侃:「怎麼了,這是讓我一路逍遙到蒙州麼?」
白二娘點她腦袋:「能有點兒正形麼你?別瞎想,也別多人家小娘子動歪腦筋!」
葛尋晴:「我就這張嘴能說,腦筋歪不歪你們還不知道麼?哎,我這一走,阿白你也沒人打嘴仗了。」
葛尋晴這隨口一提,居然教白二娘鼻子發酸,心裡那壓抑了好幾日的不舍立即涌了上來,一邊吸鼻子一邊打她胳膊:
「能不說這種話了嗎!信不信我給你捆這兒不讓你去?」
葛尋晴看白二娘居然哭了,哈哈大笑:「行啊,你敢捆我就敢留!」
葛尋晴笑著笑著,也開始抽噎,童少懸和唐見微在一旁幫她備馬車,瞧見這兩個面對面哭著,童少懸眼睛也紅了。
唐見微「哎喲」了一聲:「你們這幾個孩子,想哭就哭吧。今日一別,大抵要好幾年見不著了。」
唐見微這一句話猶如開了堤壩,三人不管不顧地嚎啕。
唐見微立即讓紫檀去拿手絹來,一個個給擦眼淚。
難怪她們會這般不舍,畢竟是自小一塊兒讀書,又一起應考的摯友,共同經歷了不少波折坎坷。
大概這樣的情誼,此生就一次了。
葛尋晴哭得一抽一抽的,童少懸先緩了過來,領著她到車後,打開車廂說:「我給你準備了一大摞的話本,全都是這兩年在博陵最流行的,夠你看上一年半載。要是看完了,就再看一遍。大概看上兩遍,你也就回來了。到時候我這兒給你又會給你備好新的話本,你接著看。」
葛尋晴:「當真是好姐妹,連娛樂消遣的事都替我準備好了。不過這回我去蒙州,並不是只想要去混日子,我還真的想要有一番作為。」
「能有一番作為自然好了。」白二娘道,「就是別勉強,一切以安全為主。」
唐見微環視一圈:「阿器呢?她怎麼沒來?」
白二娘早也發現了:「今天一早就沒見到她。」
白二娘說完之後大家都沉默了。
葛尋晴「哎」了一聲:「沒事啊,攻玉不來我還省心了呢。就攻玉,肯定得哭得驚天動地,哄都哄不好!行啦,沒什麼別的事的話那我就走了。」
葛尋晴說完,突然對她們躬身行禮:「諸位,咱們有緣再見了。」
之前說的那些再相見的承諾,其實都只是一種滿懷希望的好聽話而已。
大家心裡明白,人生的際遇誰也無法說清楚。
即便嘴上說著等待重逢,實則能不能真的重逢,沒人能夠下定論。
或許今日一別,便是此生最後一次見面。
她們心裡都有數,可是誰也沒有將這件事情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