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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年紀還小,但對方是想要火速先接過去,就住在唐家,等長大一些便成親。
唐家的意思便是先將這門親事定下來。
童家耶娘捨不得小女兒遠嫁,可也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
麼兒能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
這頭童家嫁妝都籌備完了,就等著迎親的隊伍,結果等了仨月什麼也沒等到,反而等到唐家阿翁親筆寫來的信。
讀完信,童父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堵死當場。
童母還問:「阿郎,怎麼了,信上說什麼?」
童父怒道:「人家說這親不結了!」
「什麼?這是要悔婚?!」
「可不?字字句句厚顏無恥地寫著呢!」
童母臉色鐵青:「那,那咱們阿念怎麼辦?」
童少懸要嫁入博陵府唐家的事兒,早就因為媒人那張快嘴弄得全夙縣都知道了,前前後後來了十幾波道賀的,鬧得人頭疼。
全縣城都知道的事,如今唐家說悔婚就悔婚?
還是阿翁寫信來的,唐見微耶娘呢?
當初是他們提的親,如今反悔之時卻不見人影,豈不是讓他們童家往後在夙縣淪為笑柄?
阿念還如何找到好人家?
童父童母氣得三天沒吃下飯,第四天,信使到他們家送來一大卷快信,展開一看,粘在一塊兒的黃紙起碼有十張。
這是唐見微的父親唐士瞻親筆寫來的道歉信。
道歉信童少懸也看了,看的時候只是感嘆這位先生字寫得可真好看,辭藻精絕,言語誠懇。
可為什麼耶娘還是好生氣的樣子?
那時童少懸才不到七歲,只是個半大孩子,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及笄這年,一直都對童少懸有好感的友伴們,沒有一家真正上門提親,據說是受了當年唐家退婚一事的影響。
童家對唐家的敵意更是難以化解了。
想到出發前的信誓旦旦,如今那與她有過婚約的唐三娘子就在眼前,童少懸心中升起一種微妙的情愫,目光自然地跟在唐見微身上,看著她站到長公主身邊。
長公主身邊圍坐著一圈的女官,距離有些遠,童少懸聽不太清她們具體在說什麼,似乎在吟詩。
長公主坐在正中間,唐見微過去了,一直立在外圍,並不進去。
直到長公主對她招招手,她猶豫了片刻,向前了兩步。
「來。」長公主瞥了一眼手邊一大盆的牡蠣,對唐見微說,「都啟開。」
眾人的目光因為長公主這句話,紛紛落在唐見微的臉上。
這些目光多少帶著驚訝,大家都認出了站在她們面前,被長公主使喚著當下人來用的這位娘子,居然是唐見微……
唐府橫遭巨變一事早就在博陵府傳開,眾人只知唐家三娘再也沒出席任何聚會,卻不知她投奔了長公主。
當初她裝病不給長公主面子一時也在博陵鬧過一陣子,知道此事的人不少。
如今她出現在長公主身邊,不用眼睛看,拿膝蓋想一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到了仇家手裡,自然沒好日子過了。
誰都知道牡蠣殼難啟又容易割手,長公主要她全都啟開,可真是沒有半點疼惜之情。
也不知夜裡關上門來,又該如何羞辱。
一圈女官和名門閨秀們舒舒服服坐著,看著站在一旁的唐見微,目光里多少帶著些憐憫和期待。
憐憫她年紀輕輕耶娘雙亡身世悽慘,卻又期待著看看這位昔日風格無限的唐三娘落難時侷促又狼狽的模樣。
唐見微暗暗地吸了一口氣,平穩了呼吸,將盆邊啟牡蠣的刀握在手中,燦爛一笑:
「遵命,殿下。」
說完便麻利地將牡蠣一個個剖開,擺入盤中,親手在肥厚的牡蠣肉上淋醋汁,一盤盤遞給眾人。
全程她笑顏如花,語調平穩不見半分恥辱感。
沒有半點失禮之處,甚至一絲沮喪的氣息都沒有透露。
她倒像是這兒的主人,在招待著所有賓客。
長公主的目光落在唐見微的面龐上,品味她的笑容。
等唐見微給長公主遞來盤子時,長公主在她耳邊說:
「倒是只小刺蝟。順一把下去,粘一手的刺回來。」
唐見微聽到了,對長公主笑得更美:
「多謝殿下稱讚。」
長公主若有似無地冷笑了一聲,讓陶挽之幫她夾牡蠣。
全程童少懸都在遠處看著,唐見微的所有笑容都被她瞧個正著。
長孫岸見童少懸眼睛都要直了,趕緊肘她幾下:
「醒醒,醒醒,別看了妹妹,你可知那人是誰?」
「唐三。」
「嚯?你知道啊?那你還敢看?不怕你娘扒你的皮?」
「她還真是唐見微?」
「……你到底知不知道?」
童少懸心思根本沒放在和長孫岸的對話上,有點好奇:
「為何唐三娘會在宴會上幫人剝蚝?」
長孫岸便將唐家的事,以及唐三娘跟長公主之間的恩怨說了。
「原來是長公主有意折她面子。」童少懸在心裡感嘆,唐見微似乎也沒耶娘說得那麼令人反感。
瞧瞧,千金大小姐淪落成了幫人剝蚝的廚娘,卻也笑對人生,只將眼淚流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