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頁
呂瀾心默然片刻,問:「你石姐姐呢?」
「她今日也未休假,一大早就去樞密院了。」阿卉擼小黑腦門的動作隨著她焦慮的情緒更快,「哎呀,也不知道石姐姐會不會遇到危險。董六,你再叫上幾個人隨我一同去樞密院找找石姐姐吧。」
董六:「好!」
呂瀾心說:「等會兒。」
呂瀾心回到屋子裡,穿了件厚實點的月光色長袍,繫緊了腰帶藏好了匕首,對阿卉說:「走吧。」
阿卉:「呂姐姐,你大白天的要跟咱們一塊兒出門啊?外面情況還很複雜呢!」
來石府的日子不短了,雖然石如琢和呂瀾心從未開口和誰單獨說過她倆的過往,阿卉也沒膽子問,但偶爾能從她們對話的字裡行間拼湊出一個支離破碎的往昔。
呂瀾心的眼睛不好,不用點卯的日子裡一般都在睡覺,太陽落山之後她才會行動,晝伏夜出的她很少選擇在晝時出門。
今日雖春寒料峭,但艷陽高照,連阿卉這等眼睛正常的人看了會兒天都被晃得難受,何況是呂瀾心。
「嗯。」呂瀾心對於阿卉的關心就一個字回應,阿卉看得出來她是在擔心石姐姐,也不再勸,很認真地跟她說:
「那出門之後呂姐姐可得全程跟著我!不可胡亂走動!」
呂瀾心:「……」
自從她及笄之後,從來沒人用這種對待小孩兒的語氣跟她說話。
阿卉似乎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語氣太像長輩,隨即補充了一句:「走丟了的話我可沒法跟石姐姐交待……」
呂瀾心道:「快出發吧。」
阿卉將小黑一放,小黑穩穩落地,歪著腦袋盯著呂瀾心的後背突然喵喵叫起來。
呂瀾心走了兩步,沒法忽略小黑莫名其妙的撕心裂肺。她掉了個頭回來,拎著小黑的後頸皮,給它拎到了院子裡貓窩旁,往它飯盆子中放了好幾塊魚乾。
「吃,別嚎了。」
呂瀾心站起來要走,發現平常見著肉就吃得嗷嗚嗷嗚的小黑,此刻只是翕動鼻翼,沒吃,依舊看著呂瀾心,眼眸豎成一根鋒利的針,繼續對著呂瀾心叫喚。
呂瀾心看了它一會兒,摸了摸它的腦袋,堅定離開。
坐上馬車的時候,呂瀾心突然想起來了。
午間她夢到了石如琢,夢到她倆在白鹿學院,她特意去找石如琢,石如琢跑過來喊她呂姐姐的那次。
也是她們孽緣的起點。
「呂姐姐……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用石頭砸你。」
十五、六歲的石如琢帶著年輕學子特有的稚嫩,讓呂瀾心不忍對她大聲說話。
呂瀾心安撫她:「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才說了半句話,就聽石如琢繼續說:「可是,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呢?我這顆心、這輩子,都在仰光身上,不可能改變的。你是多餘的,你對誰而言都沒必要存在。你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在夢裡石如琢對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絲毫不強勢,是用失落的語氣討要原本就該屬於她的東西。
只有在提及她對葛仰光的愛時,語氣是篤定的,堅毅的,不可侵犯和撼動的。
.
雲梯架上了南城門,士兵飛一般順著雲梯攀上城牆,與好不容易從吔摩教教眾中間擠出一道豁口的禁軍短兵相接。
城外撞擊城門的聲響越來越大,平日裡需要好幾個人合力才能關上的厚重城門,在劇烈的撞擊中竟像一面薄薄的,隨時都有可能被撞裂的木板。
最後一批城衛渾身是傷,血和污物糊了滿臉,但注意力高度集中之下,全然沒有精力去顧及自己的傷。
面前是分不清是敵是友的叛軍,身後是身份亦不明的攻城大軍。
十多人站成一條直線,前方有敵人殺來,便一鼓作氣殺上去。待暫得安寧,就張開雙臂手握著手,背抵著城門,用自己的軀體擰成博陵城門最後一道防線。
南門岌岌可危,而明江邊上的廝殺亦進入到白熱化。
童少灼換到了第三把刀,又砍殺出了豁口,眼看著黑衣人前赴後繼,她明白這回瀾宛和呂簡定是動用了所有,這是拼死一搏!
不知道還有多少刺客,繼續待下去恐怕會越來越危險。
但整個明江畔都被包圍,沈約遲遲無法來接應,全然沒退路。
童少灼踢翻一個黑衣人,回頭去找衛襲的時候,發現衛襲不知何時也拿起了劍,身邊原本三十多名將她牢牢圍住的護衛,此時已經只剩下區區十人左右。
衛襲的肩頭染了不知道誰的血,童少灼看到那血跡勃然大怒,手中殘破的刀被她殺得發熱,撕開了重重包圍擠到衛襲身邊,對衛襲道:
「跟著我走!切莫遠離一步!我帶姐姐離開此地!」
衛襲看準了時機捅死從童少灼斜後方偷襲的人,童少灼回頭看了一眼,衛襲的衣服上又多了一道濃郁的血跡。
「別急,長筠。」衛襲握住童少灼的手,「我沒受傷。我跟著你,咱們一塊兒離開此地。」
童少灼胸中那狂躁到幾乎要將她理智刮盡的風暴,在衛襲握住她的那一剎那被熟悉的觸覺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