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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屋的門沒有合上,吳顯意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被砍去左小腿的阿耶。
左小腿自膝蓋之下全沒了。
吳顯意面沉如水地走上前,她娘回頭一把箍住了她的手臂,臉上爬滿了淚痕,將持重的妝容花得不成樣子:
「阿訴……你看到了,你看到你阿耶的下場了?!你一定,一定不可忤逆她!否則,我們吳家全都……」
吳顯意打斷她的話:「放心吧阿娘,我知道該怎麼做。」
吳母痛心疾首地斥責:「你知道?若你真的知道的話,你阿耶的腿又如何會被砍了?!當初是我們糊塗啊,讓你結識那唐三娘……你分明知曉她只是個踏板,如何能真的對她產生感情?如今,那件事終於要來了,瀾宛這一出便是要你堅定意志,不可動搖啊,阿訴!你要分清誰是你的敵人,誰是你的家人!為什麼瀾宛下此狠手,為什麼點你做這髒事,正是點醒你,不許有二心!否則,我們吳氏一族都得陪葬!」
吳顯意閉上眼,仿佛闔上雙眼,就能連耳朵、心門也一併關閉似的。
「我知道了,娘。」吳顯意說,「我去找瀾宛。」
吳母似乎還不放心,再次喋喋不休地囑咐她:「就算不為了我們,不為了宗族,想想你的小女兒。阿充還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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吔摩教執火派神廟。
穿過披堅執銳的護法,踏在九十九層天階上,吳顯意穿過春寒料峭,抵達了空曠的法神嶺峰。
這兒是專供法神休息的神殿,只有法神才可進入的神聖之地,普通的教眾、使徒都不可以涉足,神者也只在法神許可的時候才能進入。
沒有法神的允許,大蒼的天子都不可闖門。
但此時,瀾宛和呂簡安然坐在法神的神椅之上,神殿通明的火盞,只為她們燃燒。
吳顯意走入神殿內,風雪被阻隔在身後,大殿裡是如春的溫暖。
瀾宛和呂簡只穿了薄薄的衣衫,正在殿中對弈。
「瀾尚書。」吳顯意低沉的聲音在殿中迴蕩著。
瀾宛手里執著黑子,單手托腮,似乎在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呂簡飲著茶,二人都沒有應吳顯意。
直到瀾宛臉上露出一絲喜悅,將手里的這步棋下了之後,才慢悠悠地轉過臉,對著殿前的那尊「石雕」說:「子耀來了啊。」
矗立在原地不言不語的「石雕」眼睛也沒眨。
「之前我跟你提過的事,考慮得如何了?」瀾宛笑著問她。
吳顯意咬緊腮幫,一字一句,就像是毫無感情的棋子,從她的口中掉落:「吳家和瀾家原本就是利益相連的盟友。尚書交待的事,子耀必定會辦妥。」
瀾宛滿意地說:「那童府就拜託給子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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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約所想一致,在阮濱抵達豐州之後的第二日便被瀾仲禹殺害,斬下首級掛於城門口,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舉事,從豐州一路北上,殺向博陵。
這「清君側」還是清掃以童少懸為首的「佞臣」。
瀾仲禹為了起兵有名,給童少懸按了一個「童亂大蒼」之名,說她乃是災星惑主,不殺童少懸,天子定會繼續被其蒙蔽。
放任此女在朝中作亂,必定會成為一代權臣,為禍中樞!
童少懸聽到這種賊喊捉賊的荒謬言論,哭笑不得。倒是這位老對手一貫的手段。
看來瀾家是執意要拿她開刀了。
幸好白肇初遊走在各大士族之間,為童少懸正名,童少懸在博陵的名聲暫時保住了。
瀾仲禹在豐州起兵勢如破竹,一路北上。衛襲調派兩員大將和十萬銳士,馳援江南。
……
又是一年上巳節。
上巳節百姓踏青遊玩,世家豪紳於明江上泛舟,士子們於榜下尋名,天子和大臣在江邊宴飲……
這是每年上巳節最為傳統的場面。
原本該熱熱鬧鬧的節日,今年卻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童少懸沒去筵席,而是躲在家中揮舞鐵錘。
風雨將來的壓力,催著童少懸連著三夜沒好好休息,終於將童府改造好,且派了家臣通知諸友,讓大家當心著博陵府的異動。
唐見微擔心阿姿,給阿姿傳了口信,阿姿約了她到茂名樓相會,今兒個一早就出門去了。
童少懸將阿難帶到面前,把童府改造過的機巧一一告知:「你不是也喜歡機巧嗎?那現在阿娘交給你一個任務,將方才阿娘跟你說的機巧用法教給家人,就看你記不記得住了。」
阿難爽快地領命:「沒問題!」
唐見微到了茂名樓三樓包廂,推門進去,見阿姿背對著她,似乎在看窗外的風景。
「這段時間不如你就到童府住好了,豐州那邊的動盪也不知道會不會波及博陵,在外面總是不太安全。」唐見微坐到她對面,身後的隨從站在門口。
阿姿就像是沒聽到唐見微的話,依舊背對著她,沒有轉過來。
「阿姿?」
唐見微感覺有點不對勁,喚了她一聲,她還是沒應。
唐見微後背驀地起了一層毛,身後兩聲悶響,隨後便是門被合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