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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沒法回頭,童少灼更是鬧得慌。
衛襲見她乖巧得如一隻小鵪鶉,甜甜的又有些膽怯,竟不是裝出來的。
「童貴妃。」衛慈直視她道,「童貴妃好模樣,眼睛長得可真美。本宮這是第一次見童貴妃吧?」
童少灼立即應道:「是。殿下千歲。」
衛慈嘴角抬了抬:「本宮可不想活到千歲。活那麼長有何意義?若是能將幾十年活明白,活開心了,已是不易。童貴妃。」
「在!」
衛慈道:「聽說陛下先於台省頒下敕旨封你為妃,之後又力排三省、少府、禮部之議,將這貴妃頭銜落實了。本宮與陛下當了三十多年的姐妹,很少見她真情實意地爭取某個人。」
衛襲見衛慈把手指上鑲嵌著藍玉的戒指取了下來,對童少灼招了招手,讓她過來。中指是套不進去了,便為她套在無名指上。
童少灼:「殿下,這……」
衛慈道:「看得出來天子很珍視你。你喊本宮一聲皇姐,這戒指便是皇姐送你的見面禮。」
童少灼雖然是個武將,但也識貨。這戒指通體冰藍,看一眼便被它攝了魂似的無法將目光移走,在陽光映照之下,還能從那冰藍之間察覺出一縷若有似無的雪色,又是長公主親自從自己手上取下來的,可想而知有多珍貴。
童少灼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不該收,便回頭看衛襲,等她發話。
衛襲道:「還不快謝皇姐。」
童少灼立即道:「多謝皇姐惠贈,長筠一定會仔細著收好。」
衛慈笑道:「不過是個物件,你喜歡戴就戴著,不喜歡就放著,沒必要仔細。行了,我是真困了,你們走吧,我要睡了。」
衛襲和童少灼離開承平府,坐入馬車之中。
童少灼手裡握著戒指,沒敢真的戴上,不斷地欣賞:「這是什麼玉啊衛姐姐,怎麼這般好看?」
「這是藍玉,出自流火國。」衛襲道,「藍玉萬分珍貴,流傳到現在完整的藍玉首飾大概只有兩件。一件是玉扳指,你外祖母長孫胤傳給了唐三娘,而另一件,就在你手上了。」
童少灼一驚,戒指險些從她手中脫落,嚇得她臉都白了。
衛襲:「……毛手毛腳,戴上吧,別真掉了。」
童少灼將戒指戴好:「我,聽說過一些殿下和我外祖母之間的傳聞。」
衛襲略略說了一番兩人的糾葛,沒細說:「當初她向長孫胤討要玉扳指,長孫胤沒給,這便成了她的心病。後來她發現自己當年怎麼討都沒討到的物件,長孫胤居然送給了別人,讓她很不樂意了一陣子,便四方打聽,得了另一塊藍玉,製成了戒指,當寶似的常戴。我也沒想到,她會將這心頭愛物送給你。」
「這是不是說明殿下終是放下了?」
衛襲回想今日衛慈的反常,不太安心:「但願如此。」
既然提到了外祖母,童少灼便趁機跟衛襲說了:「衛姐姐,外祖母病危,阿慎她們都往菿縣去了,我,我心裡不安得厲害,衛姐姐能不能讓我也去……」
衛襲想也沒想:「不能。」
「衛姐姐?!」
「若是以前的話你去就去了,可如今你剛剛服用雨露丸,這菿縣地處東南,一來一回就需要四五十日,在菿縣又要耽擱多少日?若是雨露丸的毒性發作,你會喪命。」
第266章
「衛姐姐……」
「不行。」
「陛下……」
「不可。叫娘都沒用。」
「嗚嗚嗚……」
衛襲正色道:「這是關係到你性命的大事, 豈能兒戲?若是早幾日還未服用雨露丸的時候也就罷了,偏偏剛剛服下。只能說陰差陽錯了。或許你外祖母也不想你奔波這一趟。」
童少灼不再做聲,抽了抽鼻子, 將車帘子捲起來,看著窗外。
一輪輪的燈火從她的臉上鋪過去,衛襲見她眼角有淚。
從昨日到現在, 哭好幾回了。
昨日是被衛襲欺負哭的, 今天是心裡真的難過。
一向都是被小心翼翼服侍的衛襲,這會兒才想起昨兒個是童少灼的第一次,而第一次她便服用了雨露丸。
雨露丸的藥性有多烈, 衛襲心裡是有數的。被雨露丸催著起來本就難受得厲害,衛襲也沾染上了蛇毒, 一時沒頭沒腦下手沒個輕重。
即便是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 嬌嫩的地方亦是嬌嫩,需要好生呵護才是。
估計那時落淚,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但她也沒多言。
衛襲後知後覺想到這些, 主動握住童少灼的手。
童少灼將目光從車窗外轉回來:「陛下, 沒事兒, 我沒鬧脾氣。稍微消化消化就過去了。」
「你與你外祖母感情很深?」
「嗯……其實我和外祖母有很多年沒見了,自從我從軍之後就沒機會與她碰面。小時候她很寵我,無論我怎麼頑皮她都溫溫和和, 無論我問什麼傻問題她都會認真回答, 為我答疑解惑,並不因為我是個孩童便隨意敷衍。前幾年我還會時常想起她來, 想著若是有一天我能平安回歸故里, 便要去好好探訪她, 陪陪她。沒想到……大抵是沒機會了。」
童少灼下了御駕,往鳳華宮去。
那冬日裡愈發突兀的枝葉將她的身形罩進去,宛若被一簇簇的鬼影裹挾,也像是落入了一張龐大的蜘蛛網中。